喻虹渊(周渝民的太太)最近因为网络暴力,在微博上发声,她谴责那些人:
「没有人应该受到恶意或无谓的人身攻击,公开的言语侮辱,甚至是语带威胁的言语骚扰。」
这是网络世界「有趣」的地方,也是最讨人厌的地方,总是有那么多人试着要将他们的意志投注在他人身上。
这种投注,包括善意的,也包括恶意的。
而网络让一切都变得简单,人们可以很简单的去找到某个人,然后把自己所有的情感,无论好坏,无论是否了解那个人,就把自己的一切扔过去。
这种抛掷,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消亡的方式。
因为抛掷的人,他们无法抛弃自己,他们没有那样的勇气。
如果有,他们会把那份勇气拿来抚平内心的伤痕,或是哺育梦想的力量。
但他们做不到,所以他们向外抛掷,好获得那么一点回响。好证明他们活着,并且有人注意到他们活着的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公关公司,一般都会告诉公众人物,「别去理会骚扰你的人」,因为这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从存在主义心理学的角度,这种不断向外诉说,暴力向某人投掷的状态,是一种孤独的展现。
罗洛.梅(Rollo May)谈到一个健康的个体,由四种存在的向度构成:
自由、个体性、社会整合与宗教紧张感。
比如在一段恋情中,一个心理健康的人,他在恋爱之初,能够自在的倾听内心的声音,选择一个他喜欢的伴侣。
他不是被逼迫去实现某个目的,而是出于自己的本意。
同时因为出于自由,这个人在恋爱的时候会充满创造力。
所以自由,从存在主义的角度,那是一种生命活力的彰显,在过程中能获得极大的快乐。
一段好的恋爱,是两个充满活力的行星互相碰撞,产生更大的喜悦,让双方都体会到「有你真好」的幸福感。
但这段恋爱,并不会让一个人彻底失去自己。
人是需要被承认的个体,恋爱最好的感受,是我们展现了真实的自我,用自在的方式去爱,并且双方的真实面都得到全面的接纳。
恋爱会让人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的每个举动可能会触怒到对方。
但那会随着双方逐渐看见彼此的适合或不适合,开始调和。
适合,意味着调整的层面不多;不适合,意味着存在无法调和的条件。
比如有的男孩原本会抽烟,但他为了爱人戒烟。
但也有人相恋,但因为双方都不想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于是只能分手。
调和是在不影响个体性的情况下进行,并且达成社会整合的需要。
其实每个人既是独立个体,同时也是社会化的产物。
所谓两个人结婚,等于两家人结婚,甚至等于两个民族结婚,就是这个意涵。
我们带着自己从小生长所经受的教育、文化去跟另外一个人相处,而一个高度社会整合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应对进退,知道如何与人相处。
简单来说,他知道怎么让别人舒服的同时,也让自己舒服。
跟一个缺乏社会整合能力的人在一起,谈感情恐怕会很辛苦。
朋友、家庭、工作圈等都是社会整合显现的舞台。
有些人跟另一半交往的时候,会连对方的家人、朋友都照顾到,但有些人不会。
如果两个人都具有同样的社会整合能力,并且对于社会文化的观念相近,相处起来就会比较轻松。
好比有些人觉得父亲节不但要照顾自己的爸爸,还要照顾伴侣的爸爸,那么他可能就会准备两份礼物。
但如果另一半不在意,那么可能这会让有所准备的人感到有些伤心。
社会整合也会反应在宗教紧张感上。
在一个无神论的社会,可能很难体会宗教紧张感的意义。
用比较浅显的方式来说,就是「良知」和「敬畏」。
做坏事的负罪感,以及敬畏上帝、神、鬼之类的存在,这些都会使一个人更清楚的去意识到自己的不完美,于是懂得谦逊,尊重生命。
在面对死亡与生命课题时,这种感受也会使人惶惶不安。
所以从罗洛.梅的角度来看,会不安、焦虑的人是正常人。
网络的出现,并未改变人的本质,只是让人更容易把本质中的「自由」、「个体性」、「社会整合」与「宗教紧张感」失衡的状态,更加偏激的表现出来。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为是自由。
表达的很起劲,眼中只有自己的文字,脑中只有自己的声音,就觉得个体性得到彰显。
在别人的网络空间发言,攻击他人,引起回复,或者更大规模的霸凌,以为在进行社会参与。
不负起任何责任,以为自己勇敢的在表达,实际上是罔顾他人感受,缺乏对人的基本尊重。
并且因为网络带来的某种错觉,某些人以为自己能够通过敲敲键盘,影响他人的生活,彷佛上帝。
过去人们说,要了解一个人,要看他喝酒的样子。
因为酒精使人精神放松,包括道德纪律,所以我们能了解一个人规矩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也有人说,要了解一个人,要看他打牌的样子。
因为胜负的刺激,可以看见一个人成功之后会不会变得嚣张跋扈,失败的时候会不会不守信用、没有风度。
要测试一个人性格的方法有很多,而在现代,可能看一个人在网络上的表现,最能看出这个人冰山下的自我。
有些人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并不想被窥探,所以他们降低网络发言,或是发朋友圈的频率。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肮脏的缺陷。
只是一种网络时代暴力下,自然产生的某种生存方式。
既然网络暴力难以防范,最好的求生方式就是不要参与进这场游戏。
网络已经成了生活的某种干扰,有很多孤独的声音,他们的话很多,但他们的每句话听来都像在求救。
然而,没有人有义务去救另一个人。
我们可能因为出于良知去做简单的善事,但要去救一个人脱离他的孤独,那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有时那些呼救的人,他们呼救的方式已经把身边的人都刺伤了。
这和法律的精神很像,法律不见得会奖赏做好事的人,但绝对会惩罚做坏是的人。
拯救是稀缺品,所以才会催生像医疗、心理咨询那样的项目,能用来营利。
以如果有人愿意拯救你,有很大的可能,他爱你,所以他在拯救你的时候,他是幸福、快乐的。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你试着去帮助你的伴侣,但你并不高兴,甚至抗拒,有很大的可能你已经没那么爱她了。
我想这是最可悲的地方,也是对网络暴民的天罚。
无论暴民们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无论他人是否认为这些暴民可能需要帮助。
没有人有义务去拯救他们。
除非他们把打字的手,从霸凌某个人的微博,转而去寻找某个治愈他们心理的专线,或其他可能得到帮助的对象。
即便如此,他可能也不会被原谅,因为所有施暴后的求饶或赔偿,都无法弥补被他们伤害的人,他们曾经受到的伤害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