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狗狗的缘分颇深。
早上坐电梯，中途开门，一位大叔走进来，他的狗狗跟在后面也慢慢地踱步进来。
大叔看着他的狗狗：“慢点狗娃儿，慢慢进……”。地道的重庆话，透着点心疼和无能无力。
我伸着脖子低头去看行动迟缓的狗狗。
小脑袋，尖耳朵，短毛有肉的身体。很常见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有点异样的，是狗狗超乎寻常的大肚子。
像是塞了一团厚重的棉花在它小小的身体里。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替它难受。
大叔发现我在看狗狗。
“乳腺癌。”他解释道。
“医生说了，做手术也不能保证活半年 。”顿了顿，又补充：“发现的时候太晚了。”
大叔看着狗狗，皱起的眉头间，塞着愧疚、怜惜，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我的心跟着紧了一下。
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此时此刻，安慰不免无力，鼓励显得单薄。
沉默了下，我只能问道：“那一点办法都没了吗？”
“没得办法。再养几天，送去安乐死。”
“养了十三年了，能咋个办呢，看它难受，我也难受。”
大叔叹了口气。
狗子在电梯里步态迟缓的、不断地踱来踱去。看得出来，病痛折磨得它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但凡年老病弱的生命，即使救得回命，余生也会在衰老的苦痛里被慢慢消耗掉。
温水煮青蛙般的死亡结局，这种留在世间的方式未免太残忍。
大叔和狗子在一起十三年。如果可以，他一定想陪它度过下个十三年，下下个十三年。
可能陪伴彼此的时间，却那么少。
我一直不愿意养狗。
不是不喜欢。
相反，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不愿意轻易做出背负一个小生命的决定。
我需要生存，需要挣钱，需要确保自己能在这座钢筋铁凝的城市里活下去。
朝九晚六、做六休一、堵车、换乘、推不掉的应酬……有太多的关键词来拉展一个工薪阶级在外奔波的时长。
如果我有一只狗子。
一个冷冰冰的笼子，一份狗粮，一碗水，就是我能给它的全部。
更是保证它不会在我上班时间破坏家具、刨门扰民的养狗神器。
肯定有铲屎官会质问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束缚“狗性”的方式，如果把我关在笼子里会不会开心云云。
抱歉。
我只是一个偶尔控制不住脾气的普通人。
做不到辛苦一天回家后，面对满室的混乱，还能笑得淡然。
当然，我深知把狗子关在笼里闷一天的方式有多冷酷；只愿意享受逗狗的乐趣而不能接受承担它偶尔也会调皮惹出麻烦，这种心态，又有多自私。
所以，我宁愿在某些孤独的时刻，刷刷B站和微博，做一个云养狗的积极分子；在偶遇流浪犬的时候，分给它半个肉包子；坐电梯碰到抱狗人士，暗戳戳地盯紧，如果幸运，征得主人同意后，还能得到一次摸抱的机会。
做一枚偶尔摸到肥嫩嫩的狗子也会激动得两眼放光的路人粉。
这种自我满足的办法听着是挺寒碜，可一定有很多像我一样暂时没有条件的养狗人乐在其中。
正如一句已经冷掉的鸡汤所言：
“喜欢才敢放肆；
爱，就会克制。”
早上坐公交车，拥挤的人潮，闷热的车厢，我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着。耳边忽然传来几声狗叫。
其他原本低头玩手机的乘客也被这叫声吸引，四下搜寻着是谁偷偷把宠物带上了车。
众人戴着福尔摩斯的侦察镜环顾一圈，很快破了案——一只灰黑色的长毛狗不知被谁带上了车，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拱。
它身上脏，老远就闻着一股难闻的味儿，所到之处，众人纷纷撤开半步，唯恐避之不及被它弄脏了鞋子和裤脚。
有没耐性的大叔口中开始骂骂咧咧。
狗子有灵性，好像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受欢迎，期期艾艾地呜咽了几声，狭窄的车厢里，乘客多的没空站，哪里还有它撒欢儿的地方。
狗子似乎在晃晃荡荡的车里挨了几脚，发出几声恼怒的切齿声，但很快就在停站的时候被人搡下车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远了。
车重新启动的时候，有大妈蛮不高兴地啐了一口：
“哪个把狗带上车的？脏死了，真没素质！”
从头到尾，那个众人口中的把狗子带上车，想捡回家去养的神秘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许那个人是一时冲动，一时心软，但他确实曾试图给狗子一个家。
也许那个人怕面对众人谴责的目光才没敢站出来承认。
也许那个人在狗子被赶下车的时候小小的遗憾了一把，可他转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毕竟这世上，流浪犬，满大街都是。少一个也没差。
更也许，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人想给狗子一个家。
从未被命运善待过和燃出希望然后被生生浇灭。
哪一种更残忍？
我宁愿它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狗，只是突发奇想做了一次短途旅行。
虽然过程不尽美好，但它潇潇洒洒下了车，甩甩脑袋，摇摇尾巴，汪汪两声，不用等十八年，便已然是一条恣意好汉。
不被喜欢又怎样？
这世界那么大，何必拘于一室做一只百无聊赖的家养犬？
它走走停停，过精彩的狗生看不同的风景，不也挺好？
我的逃避型人格在怂恿我看开：
对呀，你想的没错，那些把俗世中遭遇的不顺遂化成怨怼，发泄在动物身上的人。
弃养、虐待、丧尽天良，看似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可总有一天，命运的巴掌会降临，打在所有丑恶的嘴脸上，清脆又响亮。
因果报应，来得或早或晚。
但一定会来。
只有这样想，我才能在看到狗子被赶下车，茫然而不安地向前小跑时，忍住酸涩的泪意，在灰然的心里种下一点儿希望。
希望我生活的这个地方：
爱多一点，残忍少一点。
温暖多一点，冷漠少一点。
笑容多一点，眼泪少一点。
有爱所依的狗子多一点，
无家可归的狗子少一点。
希望每个带狗子回家的铲屎官，都能时刻谨记自己的承诺，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保持初心，不离不弃。
如果你没有准备充足的爱与陪伴，请别养一只狗。
那些毫无责任心、只为逗弄取乐的人，更请你别养一只狗。
因为，狗会嫌你丑。
我是养胃君，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只闪闪发光的铲屎官。
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