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不再年少。我们不再想征服世界。我们是逃兵。我们既逃避自己,又逃避生活。我们才十八岁,刚开始热爱世界,热爱生活,却不得不对这一切开炮。第一颗手榴弹,第一次袭击射向了我们的心脏。我们与行动、追求和进步断绝了关系。我们再不相信这一切:我们只相信战争。
我们已经意识到:人只屈服,就能躲避打击,忍受恐惧——但去思考,就立即活不下去了。
我们家人从不说温柔的话。穷人为生计奔波、操劳,大抵如此。他们不明白那么做的意义,也不愿重复本来就知道的事。所以,比起那些懂得客套的人,母亲口中的“亲爱的孩子”意味着更多。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而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令人感动。他们一生无名,清白无辜——假如我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姓名,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愿望、他们的忧虑,或许我的感动会有目标,会转为同情。但现在,我只感到他们身后芸芸众生的痛苦、人生可怕的愁绪和人类的冷酷无情。
如果几千年的文明根本无法阻止血流成河,阻止痛苦的徒刑,那么一切都是谎言,都无足轻重。唯有野战医院,指明了什么是战争。
每种生命的表达都只为继续生存服务,都要不可避免地做出调整。其他一切都因为它只会不必要地耗尽精力而必须被驱逐。这是拯救我们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