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的时候,最美好的事便是静听夜的语言。
最近天气燥热地非常,每晚不能正常入睡,今晚算是彻底的一回。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是一个人的关系,想地太多。过去,我有这样的经验:晚上睡下后,脑子里便跟电视屏幕一般,一幕幕擦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像播放幻灯片,又像播放一连串毫不相关的电视情节。这样的事,我是实在毫无办法,常常受其困扰,每当睡下享受一场免费观影之后,何时打起鼾声,我已说不上来。到底我有没有打过鼾声,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谜,在我的记忆里,仿佛我曾抓住过一些场面,也正符合我的欢喜,便是不打鼾的。说起这事,我记得大学时,同寝室有个兄弟鼾声如雷,他自己倒是一晚快活,实话说,那些日子,可真是委屈了其他兄弟。
床上是个藏匿安宁与祥和的地方,也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偏偏一些时候,这地方硬是不能让人安睡,这些时候,它根本不管是不是撩开了你烦恼的裙摆。辗转反侧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喜欢无聊的时候弹拨弹拨自己的手指,以便从中取乐,这种节奏感强烈的活动常常加剧失眠的程度,有时索性听之任之,反正不能像正常人入睡也罢。那我也就宽了心肚,愿意像观察玉米从种子破土而出,然后长高个儿开花吐缨,最后开花结果这整个过程一般,去从细微的分秒中体验失眠的快乐。像我这么想的人应该很少,但如果一个人一旦像我这样把这事看开以后,想清楚以后,我想他一定会跟我一样,也会宽了心肚去体验分分秒秒失眠的欢乐的。
我侧卧在床上,尽管背上没有汗,但这鬼天气总是能变着花样捣鬼,它可真有点本事。背上尽管没有汗流,但这季节给每个人夜晚送上一份奇特的礼物:不知是动了什么手脚,浑身都感觉潮腻。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黑暗中,我依然听得见藏匿在那些草木间小虫清脆的嗓音,青蛙“呱呱呱……呱呱呱……”的极富个性的演奏自不用听,便能分辨出来,它们大概是藏在一些水边吐着舌头透气呢!这些喜欢在夜晚吹拉弹唱的“歌手”倒个个富有才情,给寂静的夜色增加一些灵感,也可与那遥天的星月遥相呼应,相对生辉。
鼓动我耳膜的除了夜晚窗外的天籁之音外,房里还有一种响动,不管你有没有活动,它们对你绝对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玩乐,这倒是令人敬重的精神。这些身披黑色或者褐色彩衣的家伙就是蟑螂,想必没多少人喜欢这类只顾自己玩乐而不顾及别人的自私家伙,我却对他们果敢勇毅的精神充满敬意。辗转反侧的结果是我佯装自己能睡着,因此也佯装把眼睛闭地十分严实。据说张飞睡着的时候也是睁着眼睛的,但没人见过,也没人相信。我感到自己很为难,竟然为了能够入睡而做这种为难自己的事情,为了为难自己而变得十分做作,这连续的诘问使我突然豁然开朗。我听到了自由的声音随着窗外的天籁之音响了起来。自由之音在召唤我的本性,召唤我作为一个人的自由天性。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是个习惯性动作,我很喜欢,年轻人特别好这口。再者,木板也许多少是有点弹性的,给了年轻人一个练习跃起的基本条件。我在黑暗中摸着了那把淡红色的靠椅,然后把屁股落到上面,我又抹黑插上空调的电源,打开空调,调到最低16度,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很享受的温度,我喜欢这样的事。我把脑袋斜靠在椅背上,空调的嘴唇张开,吐出和缓的冷风刚好送到了我的脸颊和嘴唇边。空调让我联想到了姑娘,这只能怪我想象力偏爱自由,空调输送凉爽的和风,就像姑娘轻抚我的皮肤一般,带给人无限的温柔情意。
我隐约而来的睡意几乎被凉爽的风情给打发走了,我决计重新酝酿,关闭了空调,我浑身的皮肤上传播的清凉情意瞬间飞散了,该是姑娘抽离了轻抚我寸寸皮肤的手。打开灯,房间便罩在了光明中了,夜深人静,这必然能成为一盏释放能量与想象的灯,你瞧!窗外真没多少能给你心间源源不断输送光明与温暖的灯,即使有,那也是遥天上闪烁不定又羞于见人的星光。我情不自禁感到了一只巨大的能量之手罩着我的周围,这只手跟满屋的灯光一样,给我签满了一页温暖与爱。实实在在地,我能看到我真实的贴心的影子,它忠实地陪着我在电脑屏幕上敲下这一串串从心里流出的音符。
孤独也许是我自找的一个麻烦,谁说孤独是我的影子呢?谁说我的影子叫孤独呢?显然是蒙人的。我举一个例子,就能驳倒这一切堂而皇之的论断。就在我开灯的瞬间,我就发现这是一个谎言,因为我看见一只健硕的蟑螂正撅着浑圆的屁股,倒插在我墙角一只加多宝饮料罐口里,它仿佛把脑袋伸进去探视着什么。但从那可爱又无辜的样子看,这举动一定是好一阵了,它跟别的蟑螂一样,穿着紧身的棕色夏裙,娇小玲珑的身材如果让戏里的小丑来品评的话,他们准能醉心地亲它们的屁股一口。我用一只笔盖把那家伙弹落到罐子里,结果不出一秒,它慌忙爬了出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慌神溜走了。我准是抓住了它的把柄,我猜想它觊觎罐中的甜味已经很久了,谁料竟被一个失眠的人给骚扰,这蟑螂夜晚的盛宴就化了泡影,这么一想,我倒自嘲地觉得有一丝歉疚。
这盏明灯是否能通到每一个人的心里,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一定都有一盏能照透他们心扉的明灯。如那只把脑袋伸进罐中探视的蟑螂,它坚信生活——如我,在这盏明灯的照耀下,探视内心的秘密,静听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