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
第二日,窗外明媚的阳光已满是春天的味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一摸,鱼儿却不在身边。
我急忙穿好衣服,一阵阵香味儿热气腾腾地传过来,才知鱼儿正在厨房忙碌。我笑说:“我真是好福气,白捡了个田螺姑娘。”鱼儿见是我,梨涡轻漾,道:“成郎,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胡乱做了几样,你可别挑剔。”我拂了拂鱼儿额边散乱的发丝,道:“娘子,你好贤惠,我可不想你这么劳累。”鱼儿柔声道:“可我愿意为你这样, 宁愿是一辈子,你快去温书吧,饭好了我喊你!”
我环住鱼儿的小蛮腰,轻啄粉腮,细嗅那桃花般清香的气息,耍赖道:“娘子,别赶我呀!”鱼儿嗔笑:“哪有读书人在厨房呆的?可别回头说我红颜祸水耽误你!”我亦笑:“娘子不是红颜祸水,是千年难遇的仙子,求仙子就留我这个凡夫在这儿陪你说话,多沾点儿仙气吧!”
阳光如碎金般洒满了厨房,厨房里满室馨香甜蜜的气息。我帮鱼儿打打下手说着话,只觉一会儿功夫饭便做好了。一大碗乳白的鲫鱼汤,四个时令小吃:嫩黄的野蒜炒鸡蛋,碧绿的凉拌地丁,青翠的白蒿丸子,淡粉的桃花饼。在鱼儿指点下我们对每道菜都做了精心地点缀,比如她让我把粉团一般的桃花饼放在一片片碧绿的小荷叶上,望之就感心旷神怡。我忍不住,就先夹起一小块儿吃了起来,果然香糯绵软,余味悠长,连娘做的也没这么好吃,赶紧又夹起一块儿喂给鱼儿。
一顿饭,我大快朵颐,吃得兴高采烈,不禁感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佳人美食,秀色可餐。”鱼儿看我吃得有兴味儿,也极高兴。
吃罢饭,我虽不舍鱼儿,却得回乡禀告父母,又不放心鱼儿一人留在此地。鱼儿却劝道:“成郎,放心好啦,我自小在这长大,左邻右舍没有不熟悉的。”
我与鱼儿依依不舍地告了别,回到客栈,又闻喜讯传来,我中了进士,一时喧喧闹闹,同年之间宴请不断,一时无法回乡,我只得先写信告诉父母鱼儿的情况。
偷空,我又告诉鱼儿,笑说:“你真是我的福星。”鱼儿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与我把酒言欢。第二日,依我朝习俗,举国狂欢共贺新科进士,圣上赐宴鸿江,此等众大盛会我自然不能错过,但又不想和鱼儿分开,便和鱼儿商量:“娘子,你明日扮做我的弟弟同我一道赴宴,可好?”
鱼儿推辞不过也欣然答应,第二日,我们便都着一身白衣,我外罩天青色软烟罗衫,鱼儿则是同式样的淡紫色外衫,乌发高束,眉长入鬓,鼻梁秀挺,一双灵秀的双眼像春日清澈的小溪,温和明净又光芒四溢。鱼儿这一身风流倜傥,还真像我的弟弟。我们互相“贤弟”“兄台”彼此打趣,骑上了红鬓马悠然而行。春光明媚,处处花红柳绿,莺啼燕飞,娇小的鱼儿在我怀里不安分地四处张望,我心里一片柔软,宁愿时光停留在此刻。
不知不觉便到了鸿江,只见商铺云集,酒旗高扬,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真正是富贵繁华之地。鸿江池,依山傍水,一半在城外一半在城内,跨原带隰,湖波连延,自秦以来后世又多加修凿,其南有芙蓉楼、飞云阁,其西有杏园、牡丹苑。如今花卉环周,烟水明媚,风帘翠幕,真是人间胜景。
士子们按照古人“曲水流殇”的习俗,置酒杯于流水中,流至谁前则罚谁饮酒作诗,我们又紧张又兴奋地看着酒杯,我一向自诩颇有文才,但众多贤人高士面前,竟有几次文思迟滞,亏的鱼儿常在旁边提点才不至难堪,我低声对鱼儿说:“娘子若是男儿,定能考中状元。”鱼儿谦虚:“不过粗略念过几句诗,恰巧应景。”我抱拳,道:“贤弟何必自谦?如此高才,愚兄多有不及,来年蟾宫折桂,指日可待。”鱼儿亦笑,作势还礼:“承蒙兄台吉言,小弟来年必当一试。”
寻了个借口,我与鱼儿离席去周边闲逛,果真盛世繁华,只见彩幄翠帱,匝于堤岸;鲜车健马,比肩击毂。江上禽鸟凫碧波,绿水曳蒹葭,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岸上摊贩密集,彩绸飞扬,各色小吃飘着香味,我和鱼儿一路说笑一路吃,又来到一条街,全是各地民俗风物,色彩斑斓的布老虎,各式各样的香袋,精致玲珑的核舟,整根竹子抠的小小桌椅玩意儿,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真正是“翠亘千家之幄,香凝数里之尘”。
后来,我们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捏泥人的白胡子老汉不住叫好,彩旗上写着“泥人冯”,那老汉坐在厚重的桑木案前,腰板挺直,脖筋绷紧,眼神像锥子一样,他手持竹刀,这里抹一抹,那里镟一镟,一个个精巧生动的“武松打虎”,“八仙过海”“白娘子盗仙草”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一时心痒,就请老汉给我和鱼儿捏个小像。老汉打量我们一下我们说:“恕小老儿多嘴,二位这相貌神气儿倒真像是戏文里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我和鱼儿相视一笑,鱼儿说:“我与兄长同窗十载倒是真的,情义自然也不输给梁祝,您老真是好眼力!”老汉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把一柄小竹刀像孙猴子耍金箍棒一般,十指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捏好了,我和鱼儿喜孜孜地道谢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