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同人】
陆小凤传奇——凤之飞娆
三、吉祥与如意
“哥俩好啊!”“三星照啊!”……
铁的刀,钢的刃,两个吃铁嚼钢的硬汉子正声嘶力竭地划着拳。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吃铁嚼钢,是说汉子有多硬——边关的能晓得、灰熊发飙扑得塌一幢二层小楼,塞外的都知道、烈马受惊铁甲车阵都冲得开;可就是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当初在东北长白山赤手打死过灰熊;那个狼腰猿臂的男人,昔年在蒙古草原上单手拦下过惊马——他们当然不会吃刀子,但他们喝!蚀心烂肠的烧刀子。
“吉祥,你可终于输上一回了,快喝快喝!”虎背熊腰的大汉冲着狼腰猿臂哈哈大笑,声若宏钟,“你这犊子骗咱眼拙,咋就把把能赢!也玩机关术?”
“愿赌服输!”吉祥抄起一坛烧酒,仰头浇下,口鼻齐贯,前胸淋作一片汪洋,随意修剪的钢须茬子上,酒珠摇曳成滴,“如意,我这‘鲸吞’之法,比你的‘虎咽’如何?”
“杜牛子!咱那疙瘩,‘如意’是叫大老娘们儿的,”虎背熊腰的如意又抄起一坛子,袒开一之肩,“压茬儿的怎么给起了个这名儿,不着调、不着调!咱是没咒念,你丫的跟着瞎整!”
“哈哈,大帅急了,急了!”吉祥朗笑之声,只教悠悠空谷传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东西之变,其实哪用得了三十年。万马千军,谁又能想到,这一对守在山野酒肆,前门看得见后门的酒肆——连大过年,这个没生意可守的夜,都只能以行酒为乐——的异姓兄弟,叱咤风云多少年:一个元帅,一个将军。
“你比那长白山的灰熊如何?”阵前的呼啸几人忘却:交兵一合斩将,如意——哦不,大帅,就一招劈刀,无视格挡闪避,巨力飞泻,刀落魂归;“飞马跃瀑”,骥翔是吉祥的名字,也是无上的封号。
后来,飞娆旗下拜将:一夫当关,力守天险一线天;一夫作保,长随先生墨痕。
再后来,他们就隐逸在这个乡间野店,守一道门——一道即使没人找到,还需要如此高手来守的门。
“吉祥啊,你说这十年没人闯关,墨谕不到,咱还要老死山间不成?”
“无妨,无妨,”吉祥放下饮碗,“我的失误,是致命的,受罚也好,修炼也好,巨子说让我们等待墨玉,总有他的用意。”
大帅隐隐面露苦色,“墨痕死后,墨玉再也没有现过世,这苦日子,皮再糙也多过不了几年了。”
“有苦说不出,”吉祥饮尽,“这些年八面玲珑,老妹儿曦月才是真苦。”
“唉,酒酣之际不免伤神,”大帅给上身批了件皮衣,“自立门户,女人家,得背上多少腌臜口舌——飞娆的血脉能流到今天,……唉,吉祥,腿又犯疼了?”
“你的眼睛没事吧?”谈起往事,吉祥犹心有余悸,“咱俩这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破了童子身弱成渣滓了都!”
“军中那阵,鳖羔子就算给老子兜裆一脚,都能震断他自个儿的腿,”大帅的当年勇很快被洗去,“那四条眉毛的虎哨子,出手就是罩门!老子连命根子都练透了,可一双招子被插个正着!”——眼睛任谁都防得极严实,哪个不懂招数的会出手直取眸子?
“这些年,他可是外享大名,”吉祥愤愤地又饮,顺手给大帅开了一坛,“我这后腿弯儿的罩门,神仙要看出来也得三天……”——吉祥祖居蒙古,早已惯于以马代步,进而至臻“人马一体”的化境;马背之族腿上功夫稍逊自不为奇,可他纵横中原之际,反以下盘功夫见长,“将军膝下有玄铁”的奇谈说的就是他曾单膝顶烂紫荆盾的事。谁会想到,最硬的背后,就是最软?
陆小凤!双目和腿弯,大帅与吉祥的罩门——练武之人永远练不到的空档,都曾被陆小凤一击而中!
“太突然了……再多一天,一天!”吉祥一拳打在小屋子的厚壁上,“再多一天,墨少就能造出‘机关罩门神’了,我们的所有罩门,配上机关护具……”
“要是那样,姓陆的怎么可能得手!”大帅低沉地咆哮,“你真的信,人会有分身术吗?”
“你守在一线天的外谷口,我从墨少的密室追出来到内谷口,”十年来,两个人回味这一战该有千百次,但每一次,吉祥都像第一次查案一样丝丝入扣,不,每一次都更加缜密——但这些,除了把内鬼、向导之类的可能性统统排除,没有别的进展。
“我查遍了密道,被触动的机关……都没有问题,”大帅恢复了平静,“只是,他太快了……”
“我在内谷口跟他交上的手时候,向你发出了信号,诡异的是,同时看见了你发出的——一模一样的信号。”冲大帅说罢,吉祥一坛酒撒在地上,“墨少,飞娆诸位对不住你!在天有灵,巨子解禁之日,为你寻仇不晚!”
“邪乎!邪乎!”大帅也跟着倒空一坛老酒,“你发信号那前儿,我正跟那四条眉毛的虎哨子干架,分神一下,招子给人插了一双……你那信儿我还道是后院起火了!舍了那犊子折回去……”
“然后就是我俩面面相觑——一线天几百丈远近,我们在两头同时与同一人交手,听着都新鲜。”几百次描述对质,画工也请了,巨子也验了,两人所述完全吻合——陆小凤!吉祥悠悠叹气,“无妨,无妨。‘彩凤双飞翼’,更在‘灵犀一点通’之前——我听闻天禽派的天禽老人创‘凤双飞’独步天下,就能打得出四手双形,凤凰出自天禽,也是自然;云冈一窟鬼,残像魅影的轻功也炫耀一方;西域奇术里也有将一人强逼为善恶两体……”
“扯犊子扯犊子,”大帅又开一坛烈酒,“那咱还听过前朝的‘左右互博术’呢,左边身子打右边,忽悠谁呢!残像魅影中看不中用,跑快了身后留一小串幻影,哪有一窟鬼,分明是一只鬼,变戏法的!霍老头死在金鹏王朝大案上,天禽派牵连得深,陆小凤不像与它有甚渊源;再者说,天禽的‘凤双飞’到底也是障眼法,必有一虚一实,能把自己掰成两个,几百丈开外地动手,还伤了咱这个水准的武夫,哼,我宁肯相信是陆小凤有个同胞兄弟!”
“同胞兄弟?说笑了。不过你这大老粗也有精细的时候,”吉祥扬声道,“继续盯狠每一条情报,不能让曦月老妹儿台面上八面逢迎的努力白费……陆小凤的业报也快了,最近死了女人,疯了似的四处犯案,成了武林公敌。墨少的仇,近了!”
“你说咱娇生生的几个姑娘,能擒住这野鸟么?”大帅的酒还在坛子里,漾了几个圈。
“能扛得住叫花子的杀狗大阵,就算杀不了鸟也能困住。”吉祥成竹在胸,转而愁眉,“我担心的是,墨玉流在江湖,被旁人得了去……按祖宗规矩,只认‘墨痕令’,死物罩住了活人,那才憋屈——”
“妈了个巴子!”大帅一坛老酒照那酒肆门口猛地抛出——疾风夹着内劲,就是打在城墙上也能见个凹槽——门外有人!
无声!一坛子酒就像掷入无底深渊——就着灯光,不速之客正铁板桥似地仰面朝天,一坛烧刀子就漫天贯下,奇的是山洪入口,滴水不漏!
“我这龙吸,能不能凑活二位的鲸吞、虎咽?”一个男人:一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静候多久?有何贵干?”吉祥当下酒意全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谨慎作个迎客礼,强挤出一丝笑容。
狼腰猿臂,更重要的是,吉祥有狼的敏感和猿的睿智——可他甚至没有感觉到陆小凤远道而来的存在;
虎背熊腰,大帅有熊罴的气力,更有虎的机警——这一抛,想生接下来,后空翻上几个筋斗还有可能,陆小凤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如同接了杯敬酒,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小子,比出道的时候不知强了多少!
“我叫,陆小凤!”自投罗网——偏偏罗网好像伤不了他,“龙曦月叫我来飞娆喝酒,可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门,到现在就找着这一个。”陆小凤好像丝毫没有把这一对“吉祥如意”放在眼里,也不在意这两个硬汉使了多少眼色,且自闲庭信步一般,“一步踏尽一树白,一桥轻雨一伞开,一梦黄粱一壶酒,一身白衣一生裁。墨痕作得好诗,设的好机关——这门口是什么树?一年四季开白花……”
“六爷,您可算来了!”大帅蓦地出手擒死吉祥的咽喉,蹬地单膝跪地——这一下变化匪夷所思,莫说吉祥睁大了死都不敢相信的眼睛,饶是陆小凤也大吃一惊,四条眉毛扭曲了三条,挤出一句笑话,“兄弟,你的腋毛能扎死刺猬……”
“刺猬”二字还没说圆润,他已经后悔了——吉祥诧异的眼神里,闪耀过一丝胜利的喜悦!一切已经晚了!大帅猛地跃起,硬生生把瘦长的吉祥像长矛一般直直抛掷出去——这般武器,灵犀指还能不能夹住!能?一出手他就又悔了,因为就在几个兔起鹘落的招数下,他已经重重磕在地上!
无疑是“吉祥如意”排练无数次的杀招:突变、佯败、奇袭!吉祥将军的“沾衣十八跌”交织蒙古摔法,将陆小凤活生生兜一个圈子;如意大帅呼啸而至,膻中气海就是一拳——这一拳有开碑裂石的内劲,陆小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但他还要感谢一个人,一个死人。
墨痕!
一拳开在胸口,大帅右拳的骨头咔嚓一声;陆小凤怀中的黑色物什掉落出来,好在被灵犀指抢先接回,但“吉祥如意”已经退下了——他们看到了“墨玉”,偏偏上面写着的,赫然是个“允”字!
“请”,吉祥如意分列后门两边,闷哼一声。
“伺候态度可真差,”陆小凤两世为人,竟还开的出玩笑,“我要告诉你们掌柜的。”摇摇晃晃站起身,跌跌撞撞推门而去。
“啊——”一声空谷传响,后门立刻又紧闭上了——陆小凤消失在了那扇门后:悬崖。
迷恋着“一树白”,就遗忘了“一步踏尽”——临悬崖绝壁修建的酒肆,从后门踏出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朱雀门,可能就是给这样红得发紫的凤凰准备的。”吉祥悠悠道。
“我算是明白了巨子的用意……”大帅瘫坐在长凳上,望着守了十年的门,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