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打绿有一首歌叫《再遇见》，是描写旧恋人重逢的场景，决绝中带着刻薄：“而你，在离开我之后却没有改变，而我，在离开你之后就一直往前。转眼之间你的世界一步一步越离越远，转身之间看到你却还依稀觉得有点可怜。”当然，还很解气。这是很多爱情的样子，但不是最好的样子。

1.

分手后可以有许多种久别重逢。

可以像《半生缘》里的顾曼桢和沈世钧，撕心裂肺说一句“回不去了！”满腔不甘和幽怨。

可以故作不识，漠然走开。

也可以像《爱乐之城》的米娅与塞巴斯蒂安，会心一笑，各自生活。

我欣赏后一种，重逢的那一刻，瞳孔中倒影的彼此都理想达成，各自安好，没有辜负当初的对方，也对得起后来的自己。

说回这部电影。我把写好的题目拿给朋友看，她瞥了一眼说：“那得要多伟大。”是啊，酷似抖机灵的论断，一旦听上去太崇高宽广，就好像不那么接地气了。

或许一段感情走到散场总是让人灰心的，影院里分明有那么多情感共鸣的因子弥散开，无孔不入。甚至于让情人节气氛一时间诡异沉默，陷入悲伤的煽情，然后又很快释然。他们都成为了自己理想中的样子，无论一人独行还是有人作陪，理想是必须走下去的路，光凭这一点，就相当安慰。

我从不认为理想高于爱情，而是，爱情，是追逐理想路上随时会遇见或错过的事情。

2.

《爱乐之城》讲了一个很寻常的故事，故事发生在洛杉矶，米娅的志向是女演员兼剧作家，经常翘班去试镜，再小的角色也会让她欣喜若狂。当然，她经历了无数次试镜失败，有时上一秒得到命运眷顾，下一秒又灰头土脸，变回那个平凡又不甘于平凡的咖啡馆收银员。

塞巴斯蒂安是一名系丝绸领带的爵士钢琴师，对艺术有着近乎洁癖的追求。他想开间俱乐部，却曲高和寡，几乎没有人会愿意花钱去听。

就这样，两个不得志的年轻人相爱了。后来，为了生活他违心加入了一支爵士流行乐团，乐团大火，他也越来越忙，两人聚少离多。商业和理想的博弈无从逃避，争执就是从此时开始累积的，除了分开，没有其他选择了。

五年后再遇见，他们各自功成名就，他开起了爵士俱乐部，无须任何炫技也不乏关注。她嫁为人妇，成为当红女星，海报墙蔓延很长。电影最后，他们相视会心一笑，然后各自生活。

我想起拜伦那几句诗：假若他日相逢，我该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这是电影散场后最直观的感受。

他们的故事是相互成就，而绝非为爱牺牲。我见过现实中很多以“牺牲”之名斥责对方的说辞，譬如“我为了你放弃了某某工作、来到某某城市”、“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自然，爱情需要包容，以及不疑不悔的追随，但前者大义凛然的说法已经是种绑架，最初的温情也会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人人都说要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任你放眼望去，哪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不是建立在两个独立的灵魂之间？

看过《荼蘼》的人，人人都骂汤有彦自私成性，当女友夏如薇欢欢喜喜向他提起初见公司女总监的经历，他漠然说了一句：“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是女强人。”在方案A里，夏如薇来到上海，职场得意，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同时失去了爱情。同是以分手结尾，《荼蘼》与《爱乐之城》的区别在于，前者的爱情是禁锢，后者是成全，即便“我们”走成了“你”和“我”，不再有瓜葛。

3.

好友Albus曾与前任纠结了许多个年头，从高中相恋到大学分手，再到毕业后藕断丝连天各一方，不多不少，刚好8年。Albus虽独立不娇气，却实在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从家庭的经济实力看要比前任优越，朋友曾将他二人比作郑微和陈孝正，而她早已明白，这一直是他心中隐痛。

毕业后Albus落脚北京，寻到一份她中意的文字工作，另外，她广结善缘，为自己的文字理想辗转奔忙，在小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

这期间，他们偶然重逢，并有了复合打算。Albus欣喜若狂，谁说现实中没有《何以笙箫默》！可是很快，她的幻梦就摔得粉碎，人成各，今非昨，真不是无病呻吟。

Albus惊讶的发现，他们已经不能好好的沟通了，她追求的星辰大海和他想要的安稳平凡那样水火不容，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想去看最蓝的天，在心中种下一座花园。加上这几年历练，她率真不改，眼界城府却翻了一番，说起话来，他的偏执在她眼中像个无知而自负的孩童，于是有了一场场不欢而散，而聊天的次数也少了。

他告诉Albus不想来北京，因为北京的生活压力太大了。她无法责备，只是回想自己只身一人拖着行李箱北上的日子苦笑，然后摇头。

Albus不能明白，岁月的翻云覆雨手是如此残忍，残忍的不是不爱，而是仍然爱着却不得不沿着各自的轨道远行，离对方越来越远。他们曾一起手舞足蹈聊梦想的，说她会成为一位作家而他是汽车设计师，就像米娅和塞巴斯蒂安那样。

后来他们决定彻底分开，南北相隔。

Albus说她不再难过，也不会遗憾，她仍然在努力寻找她的海阔天空，也祈祷他收获自己想要的小桥流水，然后遇见对的人，继续一起做梦。

这样一来，错过的感情里可以有怀念、有感激、有哀伤，唯独没有怨怼。各自实现理想，哪怕天各一方，我们不曾自私，是成就彼此的摆渡人，也成就自己。重逢对视那一秒，痛苦得很愉快。

I trace it all back, to that

多年之后当我回顾，我想起

Her, and the snow, and the Seine

她，那雪，那塞纳河

Smiling through it

笑对着人生种种

She said

她说

She'd do it, Again

倘若有来世，愿再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