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大理,天空澄净幽蓝,苍山积雪在成群的云朵中若隐若现,洱海宛如碧色琉璃,一层白雾升起袅若煨桑。
“胡不归”客栈的木门开启的很晚,日上三竿,洒一地暖阳,院中飞鸟叽叽喳喳,天井旁有年轻情侣清晨洗漱完毕背着背包相约出门游历,前院甜品店渐渐飘出淡淡的奶香咖啡香,不久,一猫一狗结伴而出,白色猫咪踩着碎步高傲的仰头,金毛犬亦步亦趋,时而低头寻觅着熟悉的气息,小小女童紧随其后,穿着粉底碎花毛裙,白色镶边流苏靴,蹦蹦哒哒跟在金毛犬身后嬉笑玩耍。
他于凌晨踏星光而来,带满身晶莹晨露,孓然一身眉宇锦绣,插手驻足在墙外台阶之下,将清晨的人世烟火美景一一纳入眼眸。墙头的红色花朵此刻开的正旺,有风吹过,花瓣飘落在他肩上,点缀了他的云月之态,出尘之姿。
苏哲阳曾在梦中无数次梦到过如斯美景,但真的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世间的美好原是无法想象的静谧安宁。他的心早已不属于他自己,他为她而来,是如此迫切,如此的不顾一切。
金毛犬一个跃身窜出白色木门,瘦小娇憨的女童伴着一声欢叫笨拙的爬出台阶,稚嫩的脸庞带着倔强和笑意,晃晃悠悠的去追那调皮的金毛犬。
他望着那粉色的小小身影,神情骤变,内心翻滚,却又在顷刻间化为如水温柔。女童望到陌生人,好奇的停下来,忘却了前一秒追狗的热情,她歪着头怔怔的看向他,四目相对,她口中突然低声喃喃呓语。
“爸爸。”
只这一声,流云飘散,秋阳骤暖,他高大的身形晃了几晃,几欲承受不住内心的激荡。
苏哲阳上前俯身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那眉眼,那神情,如出一辙,如此神奇,这是生命的延续,是他毕生无法抛弃的骨血。
“刚才你叫我什么?”他的声音仍是那年郎朗的少年,却又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面对陌生人的怀抱,女童毫不怯场,“妈妈说,好看的人,叫爸爸。”她扬起眉来,粉嘟嘟的嘴巴,稚声稚气。
“那你叫什么名字?妈妈呢?”
“微儿。妈妈在里面。”
式微,式微!胡不归?
她是在呼唤着谁,等待着谁?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田园将芜胡不归?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如此的温暖如此的香甜,第一次抱她,这世间珍宝,人生至此满足,已然得偿所愿。
“微儿,爸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找妈妈。”眼中有泪,他的声音从心底而发。
跨过一扇门,需要多久的时间,他的答案是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思君使人老,努力加餐饭,他的心老了,但爱却愈加深刻久远。
她为他而等,他为她而来,没有任何约定,没有任何言语,只因遇见,便不愿分别,只因人世间的花好月圆,没有你,便不复存在。
庭院中,正精心修剪花朵的她依旧洁净出尘,眉目之间却更加安然平静。他的田田,是经历了怎样的痛哭折磨,才修炼得如此心境。而她的痛,又是因着谁?
不是他,又会是因着谁?
“田田。”她望见了他,手中的剪刀倏地落了地。
原来所有的误解心虚与惘然苦痛,与相见的美好相比,都那样的不值一提。
芳芳一声欣喜的尖叫,激动滚烫的热泪掉下来,谷木丁闻讯前来,冷着脸嚷嚷“你来做什么”,芳芳手中的扫把立刻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恶狠狠的冲他喊“快滚一边去,好不容易圆满了。”谷老板偏偏最怕泼辣的她,红着脸嘟嘟囔囔极不情愿的离开。
晏林戈在楼上阳台目睹着一切,她的微笑她的喜悦,终归还是晚了,在内心悄然叹息一声,他转身回屋,不再露面。
而此刻,云淡风轻,喜鹊飞过屋檐,金色花朵冉冉飘落,旋即被风吹过,苏哲阳慢步走来拥她入怀,看她眉目如画,笑意嫣然,忽觉这一世,都是如此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