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吃饭

    我们得习惯一个人吃饭。

    这不是说教,而是只有当我们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后,才能一个人学习,工作和生活。你得承认,在人生路上,终究靠的是自己。如果你认同我前一句话,就可以接着往下看,不然你就可以关了。

    家门口对面有家假日本餐馆,之所以说“假日本”,因为老板是中国人,我懒得做饭时,基本在这儿吃。一个人吃饭讲究的无非就四个字,舒心,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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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包括的方面很多:首先,环境要透亮。有的人喜欢昏暗的环境,当然,你可以在一家昏暗的咖啡厅角落窝在沙发里坐一天。但相信我,你一定不会享受每天在一家黑呼呼的店里吃饭,一个人的时候尤其如此,因为吃完饭要自己走回家,而且还确定今晚没有床单滚,所以心情必须要敞亮。其次,服务员要长眼色,不会因为我是常客就放任不理,他最好还要有点儿灵气儿,一看我进门就问还是老三样么,我点点头坐下,看会儿书或写点儿东西都行。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不爱说话,好像一旦开口了,再戛然而止会闪了舌头。最后,这家店人不能太多,不然别人三三两两进餐厅,就像时刻提醒你,一个人要快吃,最好别看手机,闷头吃完就滚。我偶尔在一些热门餐厅吃饭,看着爆满的餐厅就浑身不自然,服务员也会因为你一个人占用了四人的桌子而显得不耐烦。在这种餐厅一个人吃饭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出餐厅,连餐巾纸都忘记用。至于便宜就简单多了,这顿饭代替的本就是自己日常的一餐,成本自然不能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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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吃饭,点菜总是容易犹豫,点一道似乎少点儿,两道又觉得没必要。尤其在日本餐馆,有时候点一盒寿司,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似乎桌上的寿司也在嘲讽你是一个人,毕竟寿司这种餐点总是成对上桌的。

    一个人吃饭,喝饮料容易喝多。平时三两人聚会,一瓶可乐就够了;自己的时候吃口饭,至少喝两口水。心里跟有什么气似的,要多喝水来压压。实话实说,没人喜欢一个人吃饭,你可能享受一个人思考,一个人静心,一个人工作,但这都是在有人等你的前提下。而自己每次吃完饭,心里都要斗争好久,走还是不走呢。因为这时候对面不会有人问你说:“走吧?”你也自然没有理由问回去,只好自己问自己。

    要是这时候,餐厅里也出现一个人吃饭,就好玩多了。两个人会互相从头打量,他用的什么手机,点的什么菜,走路姿势是什么。这时候其实两个人之间都知道对方在打量自己,人都是有表现欲的,往往就会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比如:一次我在餐厅里看到一个留学生,我之所以很注意他,是因为他坐在我最喜欢的位置上。他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突然手机就响起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迪斯科音乐。着实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要跳段钢管舞呢。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在犹豫着电话接不接,随后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接起来。他一张嘴,顿时整个餐厅就躁起来了,类似家里的大生意要让他回国接手,而他还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并不想承担一家上市公司少东家的重任。他边说边用余角的旁光观察我,吓的我赶紧看手机,我明明知道他就是说给我听,不然不需要每句话都扯着破锣嗓子拉长音。但我还知道,这种表演我不能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否则他定会对你的过于关注恼羞成怒。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平衡,听者在听与不听之间,表演者则在渴求关注和不被当成傻子的心理状态中徘徊。当然最后他还是表示要好好考虑下再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这和他的人生无关,而和这家虚拟公司的未来有关,因为他不回去,公司的董事会就要集体跳楼了,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这样的人,我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就揭穿他。首先,我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打过他,因为万一他恼羞成怒了,跟我出了饭店讨说法,总是不好对付的。其次,我好奇这种人的想象力到底有多丰富,他到底期待怎样的人生。装逼这件事儿说透了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期待,装好了让别人以为你真就这这么厉害,装坏了在文明社会被骂几句傻缺,在某些民风剽悍的地方就是脑袋开瓜。最后,这也锻炼了我吐槽总结能力,因为我不能跑到他面前列出一二三四,告诉他你装逼失败了,这样脑袋开瓜的就是我了。必须要一句话直击要害,让他流血不止,想起来今天就浑身发颤,再也不敢进这家饭店。

    最后我在老板上菜的时候,跟老板说:“你这家店地角,环境哪儿都好,就是手机没信号啊!”广东籍老板嘿嘿笑着说:“冇计,bajo嘛(没办法,0楼嘛)!”[欧洲的一楼被称为零楼,通常砖很厚很实,信号不好]我再转头看看那个留学生,拿起手机看了半天,放下后就闷头狂吃,结账走人。此后再没见过他。

    不过这家假日本餐厅后来我也很少去了,多半是因为那个留学生不去了,我没有乐子可看了,新换的服务员又不长眼色。我又悟出个道理,不要对生活里的傻逼赶尽杀绝,会有两个下场:一个你的生活里最后你只看得惯自己,另一个你变成朋友圈子里最傻逼的那个。无论哪种下场都是众矢之的。

    有时候我也会和服务员和老板聊两句,大多数时候我是不想聊的,中国人之间无非问问祖籍哪里,年龄,几个孩子,什么时候回国之类的。顺便再感叹两句欧洲经济不好,家庭状况不佳。和老外之间就吐槽下自己的国家还哪里落后,最后难免用“妈了个X”作结束语。而两个人一旦开始聊天就会失去静默的敬畏,最后服务员不像服务员,老板不像老板,顾客不像顾客,去吃个饭比打完工还累。

    一个人吃饭就没什么好处吗?当然有了。其中最大的好处是,当你习惯了一个人面对生活的美好(美食)和缺陷(遇见傻逼)的时候,慢慢变得宠辱不惊了。

     一个人吃饭,说到底练的是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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