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无底,黝黑阴冷;彼岸无边,云雾氤氲;朽木渡魂,魄有几何?
当A拿到诊断结果时,老公抱着她嚎啕大哭。那个禁忌的字眼,让她猝不及防。A在很多医院诊疗过,终究没有挽留住最后一根青丝,白的有些异样的脸颊,让人瞧着都心酸。
A说,她家是杭州的,以前拆迁的时候政府补偿了他们四套房子,他们夫妻俩收入也还可以,儿子刚工作。
说起儿子,A一脸的幸福。A说,儿子很懂事,知道她得病后,儿子不要家里为他买车了,儿子郑重声明,妈妈你只要养好身体就行,车子他自己会努力赚钱买的。那时,A的语调里,即使捂上耳朵都能够感受到满满地愉悦。
A有时候看到刚进来的病友忧心忡忡,就会用轻柔地声音徐徐复述:儿子经常上百度收集一些资料,儿子说的,这个部位得这种病的治愈率能达到95%以上,儿子说没事的……所以,你们都不用太担心的。
只是,当病房里安静下来的时候,保持在A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一双暗淡的眼睛久久地凝望天花板。
B是因为不舒服孤身一人来杭州检查的,毕竟省会医院权威一些,她什么也没带。当医生初步确诊安排她住院后,B魂游了。病友们纷纷劝解,现身说法,插科打诨,B终于挤出一点笑容。
B说她19岁就嫁人,那时候老公被独户出去一贫如洗,生了俩个儿子都是她自己带的,她什么苦的、累的活儿都干过,她从不跟人起坏心眼。B在表述这些的时候泪眼婆娑。
B说,她现在又在领4岁与2岁的俩个孙子,经常性的连热饭都吃不上几口,现在他们大了一些,自己觉得也应该轻松一下了,可是,怎么会突然得这种病?B困惑满满,一脸委屈,反复强调着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从来没有……。
B本本分分地维护着贤惠小女子的形象,以为用心做事了生活就会少些波折。B不习惯酸甜苦辣都掺和在一起的怪味道,可惜,生命里布局不出天堂的模样。
窗户外灯火开始闪烁,车流慢慢变得拥堵,脚步匆匆急急回家的人们想象着家里的温馨。
C的家在山区,她祖上传下来的几个偏方能医治蛇毒、男性不育症等,C经常为慕名而来的乡邻们免费医疗,据说效果也可以的。
几年前C就隐隐料到自己得了病,只是家里儿女都在读书,经济上不是十分宽裕,C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状况。除了干活,C就弄点草药随便敷衍敷衍。偶尔悲情来了,也只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伤心一小会。
“就这样子吧,省得拖累家里人,省得给别人添麻烦。”C傻傻地想。
后来,C的异动还是被家人察觉了,C被劝服。由于延误,C的治疗很是麻烦,她要经历更多的凶险。C也没表现出多少懊恼。
C在人前从来不流露失望,淡淡地微笑,细细地说话,面对每一张善意的脸,她反馈过去的全是真诚。即便,有时候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净。
山上那些C采割过的草药应该又茂盛了吧,花花草草们一定不会记得C曾经用它们表达过善良。
91号手术电梯门口,每间隔十多分钟就有一位伤病的人儿躺在移动床上被推进去或者拉出来,沉默的病人,忙碌的义工,焦虑的家属……大暑天的温度投射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吧?
远处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各自奔波在自己的情节里,没有心情抬头认真注视接踵而过的同类。没有人预约归期,没有人重合他人的人生,没有人会至始至终为了某人活着。时间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谁曾来过?谁又离开?谁去了哪儿?只有灵独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