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为父亲写点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写出一个字来。提笔总觉有些沉重,讲述也不知从何说起。为此也曾暗自懊恼、默默忏悔,总觉得心头压着点什么,想要躲逃,却无处可逃。
又是一年父亲节,网络上到处都是写给父亲的话,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说谢谢,太见外,可除了感谢,我又不知还有什么更能表达我的心情。
我是父母捡来的孩子,准确来说是母亲亲戚家的孩子。上世纪80年代,作为家里第二个出生的女儿,被生物学父母抛弃后,我有幸得到父母的庇护而幸存。是时姐姐8岁,哥哥7岁,我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像如今的年轻父母一样在生二胎三胎时征询孩子的意见,他们又是如何向两个孩子解释我这个外来户的存在。我至今也不知道,当时父亲顶着流言蜚语、经济窘迫、计生政策的压力心中有过怎样的挣扎。我只知道在以后的二十多年中,我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岁月,享有世间最温暖的亲情,得到了那个时代农村家庭最好的优待,也有幸以书为舟,渡过孤独与贫瘠。
父亲出生在50年代,长身体的时候遇到全国闹饥荒,吃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小时候我们总在饭桌上听到各种饥荒年代的故事,直到有一次,邻居家的一个姆妈来家里做客。姆妈讲父亲小时候被邻居小伙伴拉去乡镇边上要饭,邻家叔叔(当时的小孩)会哭,要到了吃的,父亲脸皮薄,张不了嘴,一样没要到,憋着到了家里才放声大哭,从此再也不跟那个叔叔一起出门了。爸爸当时就不高兴了,以后就很少讲他吃过什么什么的了。
高中毕业后,父亲被推荐去上大学,可是由于种种的原因,错过了。后又准备参军,由于身体原因,又错过了。父亲为此很是遗憾,总说如果当年能参军的话就能打越战,说不定还能当将军呢。没办法,父亲选择留校当老师,那个年代人才奇缺,父亲高中毕业时由于成绩优秀,被校长相中留下教农业学。可惜两年后,学校被关闭,无奈之下父亲回村做了村会计。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有幸进入县农科所工作,临时工,一干就是十七年。
很多年后我依然佩服父亲的魄力!父亲进入农科所时工资不高,十七年间工资从十几元涨到三十多块钱,还要花钱买村里的公分换粮。儿时记忆中父亲总是在外工作,每一两周回家一趟,家里的活总帮不上忙,左邻右舍私下会议论父亲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但父亲就这么坚持着,直到90年代初才转正。我家的生活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好转,父亲的工资从四百多一路涨到八百出头。有一天父亲高兴的宣布:自己终于可以给国家交税了!
我在后来的岁月中似乎也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在人生的道路上总是有些叛逆的选择。如果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大家都在走的轻松的路,一条是未知的但艰难的路,我一定会选第二条!折腾自己,其乐无穷!
在生活艰苦的岁月里,父亲撒过很多谎。比如,姐姐上初中了,给姐姐买了一件新裙子,父亲会先让我穿上试试,说是给我买的。当我穿上极不合身的裙子独自欢乐时,父亲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你穿着有点大,要不你先让你姐穿穿,等你长大点了再给你穿?你看就给你一个人买了,哥哥姐姐都没有,你就让姐姐先穿一年好不好?”于是我就会带着被“独宠”的幸福感大方地把裙子“让给”姐姐······
等到我毕了业、考了工作,准备上班的时候,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两句话:一是尊重领导、团结同志;二是不要拿单位的一针一线。这两句话,使我受益无穷,也成为了我工作的立身之本。
感谢父亲,感谢您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感谢您教会我坚持的真谛;感谢您教给我与苦难生活和解的智慧。父亲,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