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活字》第二集
还原从铅块到铅字的过程。除了情怀,铅字还剩下什么?
龚奇骏的生产日记
还记得上一期在建红字模厂实习一个月的那位「小鲜肉」吗?我们继续从他的视角来了解铅字的生产工艺。
3月22日 周日 晴
一上午我大脑都昏昏沉沉,工厂里开来开去的铲车排放的废气令我扶墙作呕(小时候对这种气味敏感),沈建新说的铅原料到了。看着一堆一堆装在麻袋里的铅块,看来真的要大干一场。大部分的铅块都送进了仓库,剩下最后一车铅块就直接倾倒在了厂门口。但铅块的质量并不符合沈建新的预期:浇铸的太满以至于铅块与铅块都连起来了。沈建新连连摇头「他们没浇过铅块,不知道不应该浇太满,而且还不弄断」。于是整个中午都是我和另外一个男工一起砸铅块,这批铅块很硬,且连接处挺厚,搬运和敲打十分消耗体力,没一会儿我右胳膊就酸了,碰上特别难敲下来的只能交给旁边那位「黑粗硬」的男工了,敲敲打打了一个小时,沈建新便带我去午饭,男工因为已经吃过了留下来继续敲打。
回到工厂,男工已经高效地把铅块全部敲完了,并装满了两个铁箱,坐在一旁抽烟休息,沈建新塞了点钱到他口袋里,工人摆摆手收下了。沈建新说自己20岁进入华丰厂,5年后转正。做学徒时每个月是18元,转正后28元。说到自己年轻时候,他得意地说起另外一件事——成功浇铸出一种手写鹅毛笔铅字:「那种手写字体,因为带有连笔,每个字模搭配在一起都要能连起来,我就下班后不停的试啊,想怎么铸出来。弄了我三个月啊,才终于研制出来了。」
3月25日 周三 晴
今天又要大干一番,两位阿姨也来了,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大致知道了铸字的薛阿姨住在宝山,离青浦很远,来回需要八个小时。她也是我在铸空铅犯错时最及时提醒我的师傅,铸字师傅在生产中最容易被铅水烫伤,她很激动地把手上的褐色斑斑点点给我看,她形容为「被蛇咬了一口」的感觉。薛阿姨的耳朵特别灵,汤姆生铸字机一卡住,她很远就能听出来,而且是在几台机器的轰隆作响声中。据沈建新说,薛阿姨精通各种机器,很多高难度的铅字都交给薛阿姨做。也许是每天忙于铸字和各种机器的调试,加上铅水的危险性,工人与工人之间距离较远,为了完成生产任务几乎无暇交谈,因此薛阿姨大多时候比较沉默。
另一位毛阿姨住在杨浦区,离定海桥非常近。毛阿姨做的是采字的工作,沈建新有提到她当时级别跟自己一样。采字的过程比较安静,客户提出了铅字的订单,就由毛阿姨到铜模中找到需要的铜模字,再按照顺序排列好交给铸字师傅。相比一直要在机器中穿梭忙来忙去,几乎没有时间和别人交流的薛阿姨,毛阿姨显得十分开朗,爱开玩笑,笑起来也是前仰后合的。
铅字的生产无关情怀,而是为了使用,下一集我们将造访一个叫「印物所」的地方。那里有一位铅字玩家,让他谈谈自己是如何使用铅字的。
《上海活字》系列短片由设计师厉致谦发起,从发现者、生产者、使用者、设计者的不同角度重新审视铅字这一曾经垄断印刷业的工业产品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