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一百零四）面目全非

    一百零五、沐雨栉风

牛耕田出身农村，家境较差，毕业时又受到学潮运动的影响，被分配到家乡县城所在的一家防爆电器厂。

这家工厂虽然是老字号的国营单位，但自从文革以来也没有接收过一名正规的大学生。领导一重视，也就没把他分到车间，而是安排到厂工会做了一名干事。

原以为工会，工会，吃饱就睡，醒来没事，收收会费，没想到国营大工厂的工会事还挺多，不仅各种节日慰问，职工活动，劳动竞赛和代表大会等等要负责，甚至连计划生育也得管，整天忙忙碌碌，也挺充实。

牛耕田在国营企业吃着“大锅饭”，端着“铁饭碗”，每月工资除了自己留点生活费，其余都寄给母亲来贴补家用。他住在职工宿舍，虽然日子过得普通清贫，但毕竟有了城市户口，比起回家务农种地还是强了许多，何况工会还经常有各种慰问品、劳保用品等东西，至少家里的一些日常用品不太会缺少，这一切也让人很是满足。

妈妈经常对他说，你现在是城里人了，要好好工作，将来找个城里媳妇儿，成个家，生个娃儿，我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了。但牛耕田的内心始终是被林小珠占据着，他也无法向妈妈说明，只好被动地应付着。

虽然他也知道，对林小珠只是一个徒劳的单相思，但又没有办法去马上忘掉。原来在校园里还能想见就见到，如今毕业了，也不知道林小珠分到哪里去了，见也是根本见不到了。

在不知不觉中，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牛耕田有时心里也在想，或许林小珠早已经心有所属，嫁人了吧。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谁想知道谁的信息其实也蛮难的。

牛耕田也在慢慢地学着不去想林小珠，但要把一个人从心里彻底抹去，谈何容易，这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慢慢忘掉。

他要把这份暗恋的感情在心里找一块地方永久地封存起来，来适应见不到林小珠的日子和没有林小珠的生活，但在这一切还没有做好之前，牛耕田对所有的提亲事都一一回绝了。

但他慢慢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的自己，他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其实并不太重要。更重要的是他首先是妈妈的儿子，妈妈的要求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为了他们操劳了一生，一天一天的在变老，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牛耕田是个孝子，对自己残忍一点怎么都可以，但对母亲绝对是要顺从，孝心的。

母亲不止一次地督促他早日成婚，这让他必须考虑要放下自己的一切，实现妈妈的愿望，于是不管怎么样，他马上调整思想，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了。

工厂里那些好事的大妈、大姐比耕田娘还操心，只要这面小伙子有需求，姑娘自然有很多，没用了多久，他就和厂里的一个女工结婚了，妈妈自然是十分高兴。

婚后不久又生了个大胖小子，满足了妈妈的愿望，自己也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本想着一辈子就这样生活下去了，哪想到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企业就黄了，他和媳妇儿双双下岗，刚平稳了几年的生活一下子乱了套。

牛耕田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企业被搞得亏损倒闭，没有人去问问为什么，也没看到去追究谁的责任，职工全部下岗，自谋生活去了，可厂领导们没有丝毫愧疚，照样“高官任做、骏马任骑”，有的还高升到别处去任职，甚至比原来更悠闲，更舒服了。

牛耕田自怨自艾，感叹自己的命运不济，没想到自己上了大学，进了城，最终还是贱民一个，贱命一条，还真不能去和他们志这口气，否则饿死的是自己。

为了生存，为了吃饭，牛耕田只好四处去打零工，也是受尽了白眼，后来辗转找到当年考了个中专，如今分配在市里煤炭管理部门工作的一位高中时比较要好的同学，帮着给自己推荐到一家煤矿去工作了。

牛耕田毕竟是大学毕业，头脑还很灵活，干了几年，慢慢了解了行业状况，找个几个朋友筹集了一些资金，以那个同学为靠山，合伙承包了个小煤矿，日子才开始好转起来。

但是，随着国家对小煤矿的清理整顿，牛耕田的小煤矿又被迫关闭了，他逃废了一些债务，又辗转来到省会太原，从兑了一家卡拉OK歌厅做起，后来又干夜总会，整天混迹于声色犬马之中，吃喝嫖赌抽之事也都经历得差不多了。

后来，老娘去世了，他在外打拼也不经常在家，媳妇儿跟前相好的跑了，两个人也就离了婚。

有人说，钱是男人胆，无钱的男人就算不胆小，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了也会变得有些自卑，虽然有渴望爱情的心思，但大都缺少追求爱情的勇气。当年，牛耕田没有勇气向林小珠表白，归根到底还是经济之间的差距大。

人生总是这样，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永远没有了机会。如今，饱尝爱情苦果的他以系统的罗列方式对男人的爱情做了划时代的总结。20岁以前，男人有很多被女人爱的理由：学习好，可以被爱；长得帅，可以被爱；会说话，可以被爱；跑得快，可以被爱；甚至能打仗都可以被爱，而30岁以后，就因为没有钱，这一个理由就没有任何资格被女人爱了。

为了爱的资格，他如疯牛般地想方设法多赚钱，经过多年的打拼，现在的牛耕田也算是成功的男人了，不但有了自己的产业，又刚刚找了个小媳妇儿，到滨海市来了一个旅行结婚。

其实，牛耕田饱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无论挣扎在怎样的社会大环境里，他的内心始终保持一种理想主义精神，他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他知道每个赚钱人的心不比煤的颜色好多少，这些带有“原罪”的钱总是蕴含着巨大的风险，他一直想要回归正道，不再去赚那些冒风险，提心吊胆的钱。

这次滨海之行，无意中触动了牛耕田的这根神经，他动了转行来滨海市干企业的念头。贾士强听说了，还是十分高兴的，虽然他不知道牛耕田是怎么和周建军商量的，周建军又给了他怎样的承诺，但不管怎么样，老同学终于又相聚在一起，在滨海市他也多了个伙伴。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没多久，牛耕田就处理了家乡的产业，举家来到了滨海市，开始投资办厂，开创新的人生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