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世界再乱的一塌糊涂,每个人心中都应当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1994军团和那只野猫大魔王。
那个柜子在一楼最里面的房间,要用外公自己做的楼梯才能爬上去,柜子下面的墙新刷了白色的漆,但也掩盖不了当年我和表哥用蜡笔和粉笔画出来的“扮演游戏”的痕迹。
昨天晚上我梦见那个扛着枪的绿色小兵0823号挣扎着呼喊着要我救他,一遍一遍的问我为什么十年了还不回家,要我去陪陪他。
柜子里面没有灯,即使是艳阳高照的白天里面也漆黑一片,太久没人打理,暗黄的柜子门一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的我差些眼泪直流。在柜子的最里面有一个扑着绿布的大盒子,我知道,那些绿色的小兵一定在里面,在里面寂寞的呆了十年。
这十年,每年过年外婆家好像都在变,起初是我曾睡过的木床位置变了,渐渐的三楼清理出来也可以住了,后来墙上那我和表哥扮演老师、扮演指挥军队、扮演画家的涂鸦也被白色的漆刷掉了,摆放小霸王游戏机的位置现在放的是电脑了。唯一不变的却是那个,从我记事以来就在客厅上方的那面钟,还是从前的那面黑框正方形的钟。可叹的是,时光如流水在我头上呼啸而过,这十年所有的事情都随着时间在变,而唯一不变的却是时间本身。
拍了拍灰尘,我带着盒子里的小兵们,去二楼最右边的房间,那里曾经是小兵们的战场,每一块橙红色的瓷砖便是它们的军营。木头做的床有四个支撑的柱子,那是它们曾经潜伏作战的地方。那面白色的墙上曾经画了很多我和表哥绞尽脑汁的作战计划。与此同时,在二楼房间写着“军事重地”的柜子里,我找到了他们曾经的麻将同伴,那时候小兵不多,只能麻将来凑。那个盒子便是装小兵的卡车,拿一块绿色的布盖着,我从一楼带他们走到四楼,就是是我们伟大的“长征之路”。那时候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完成一遍这个艰巨的“长征任务”。长征完了,就在四楼的阳台上晒晒冬天的太阳。冬天的太阳不比春天的太阳令人发情,夏天的太阳毒的令人绝望,秋天的太阳又太乏闷,我和我的小兵们还是喜欢冬天的太阳,冬天的太阳温暖的令人睁不开眼睛,然后打心底希望和它们待在一起的今天最好永远都是今天,明天后天无数个明天都不要来的才好。
可是,人始终是要长大的
温暖的阳光下,小兵0823号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战斗机了,我有些愧疚的折了一架纸飞机给它,0823号两眼放光的举着飞机朝我敬了个礼,我有些不知所措,见我没像从前那般的亢奋回礼,0823号落寞的垂下手臂说道:“司令,我已经很久没遇过敌人了,那只黄色野猫大魔王,我也再没见到过”,他有些低声的问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曾经为了打倒那只野猫,我们制定了很多作战计划,甚至有一面墙,是专门用来制定野猫计划的,并出动了很多架战斗机。可大魔王去哪里了,我并不忍心告诉小兵。
或许生命里的所有灿烂,终将要寂寞来偿还。野猫被称作大魔王是在十四年前,那一年它出生不到三个月便被遗弃在“古庄巷”,外婆把它捡了回去,外婆和我们“1994军团”的出现,终结了大魔王这几个月漂泊孤单的日子。往后的那4年对大魔王来说,小兵们来的都很有规律,每个春秋两季我放学的中午和傍晚,冬夏两季学校放假,几乎每天每个时段都会来。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回到隔壁城市父母身边念中学,小兵们便再也没来过。前几年大魔王每天都悠闲的躺在阳台晒太阳,或许野猫大魔王也想念有小兵攻打和我们陪伴的日子。在前一年下着雨的夜晚,野猫大魔王寿命到头孤单的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寿命终结之前,野猫大魔王也没有等到那个远在大学的司令带着那一个团的绿色小兵开着白色的战斗机来攻打它。
0823号见我不回答他大魔王的去向,失落的低下头。我感到愧疚,为什么我已经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的去待0823号和这一整个1994军团了。1994军团一直被我安放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可真当我把他们拿出来面对时,我却有些不知所措,我觉得对不起他们,我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可以无忧无虑陪他们去打大魔王的司令了,可0823号却还是那个0823号,1994军团也还是那个1994军团。
我也和时间挣扎过,始终是力不从心。唯有把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收好,放进我心最深处,在每个转辗反侧的夜里拿出来看看,告诫自己勿忘初心。那便是我对自己以及“1994军团”还有野猫大魔王最大的救赎。
傍晚,把1994军团放回那片黑暗的柜子里,我也该回家了。
走之前听见0823号对团班长说:“司令变了,她还会回来吗?”
团班长答道:“司令没变,她只是长大了。”
那天晚上,我梦见冬天的午后,阳光慵懒的打在阳台上。野猫大魔王正气急败坏的反攻着我和表哥还有那几架白色战斗机上笑的一脸灿烂的1994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