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本性，用下半身思考。

刘海洋的本性，一眼定生死。

晚上刘海洋睡觉的时候觉得很失落，对面搬来的不是个美女。三年没有恋爱了，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说不想要个女朋友是假的。刘海洋也不例外，工作再忙，西服也要熨贴的毫无褶皱，出门前要喷三喷香水，走在路上，坐在地铁上，也搭讪过美女，最后都不了了之。按理说不应该，毕竟在刘海洋的择偶条件里，脸，永远是第一要素，虽然他和陈帅整天说，感觉最重要，说白了，长得好看才有感觉，他搭讪过的姑娘，的确长得不普通，可后来聊着聊着，刘海洋也忘了是因为工作忙暂时给忘了，还是突然就没了兴趣。

总之几乎每一个都在重蹈覆辙，刚开始互相暧昧试探聊得热火朝天，她一句宝贝，你一句可爱，迅速升温的出来看个电影吃个饭过一夜，刘海洋还想发展的，发现人早坐着宝马奥迪找下家了，人家姑娘想发展的，刘海洋不是没试过，试了几天发现姑娘俩人压根不是一路人。

刘海洋有次和一姑娘认认真真地想试一试，俩人一块吃饭，说起自己上大学时候的梦想，刘海洋喝了一口喝红酒，红着脸跟姑娘说，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自己在北京买口房，一分钱都不花我爸妈的，还有还有啊，就是带着我心爱的姑娘在天安门广场吃早点看升国旗，然后拿着我心爱的吉他唱给姑娘歌听，哪怕我拿着易拉罐环求婚姑娘都答应我。

刘海洋说完了嗤嗤地笑，权当笑话，第二天这姑娘就不回微信了。

刘海洋睡不着了，顺着这件事又想起来陈帅。

他和陈帅有一次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喝大了，动手了，那是他们俩来北京这三年唯一一次打架。

为什么打架，他俩坐公园长椅里喝着啤酒的时候，过去一姑娘，陈帅过去要了微信，回来的时候刘海洋一脸不屑地说，怎么你他妈什么歪瓜裂枣都看得上啊。陈帅接着给了他一拳头。借着酒精，俩人打的不可开交，就连凭什么陈帅天天做饭，刘海洋啥也不干，这样女人才会斤斤计较的小事也成了俩人拳脚相加的理由之一。

也是那天晚上，刘海洋唯一一次见平日里天下无敌，被上司骂的狗血淋头出了办公室门还能嬉皮笑脸的陈帅哇哇的哭的像个孩子。

刘海洋当然是惊了，然后陈帅别别扭扭地拿出手机翻微信联系人，点开某个人的朋友圈，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的姑娘笑的可人，容貌姣好，身材火辣，红色的长裙迎着微风下摆微微飘摇。陈帅松松鼻子，问，“好看吗？”“好看！”刘海洋不要脸的说。

“我追了她一年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深了，还是因为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大妈都散了，陈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格外的落寞。

“可我不是因为她好看喜欢她。”陈帅顿一顿，接着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180多斤。”

后来陈帅又哭了，而且确实喝大发了，但刘海洋从陈帅断断续续的酒话里听出来这个大体的故事了。

陈帅大二的时候认识了这姑娘，姑娘性格贼好能力也强，可是个胖子，后来处着处着俩人都有感情了，那时候陈帅还没谈过恋爱，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这么个胖子，就连室友打趣他和她，他都觉得丢人。后来姑娘按奈不住表白了，陈帅也试着跟她处过，每次陈帅跟她聊天吃饭那都是真开心，可每次看见姑娘脸上的肥肉和被挤变形的五官，陈帅就觉得不可思议。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啊，洋哥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帅吐着酒气趴在刘海洋背上说，“可我他妈那时候就是爱好看的皮囊啊，就跟你这个王八蛋一样。”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姑娘受了打击不再联系陈帅，陈帅后悔，倒追了一年，轰动了整个系。姑娘不愿意。再后来在北京某个饭店重逢了，姑娘瘦了大概原来的半个自己，据陈帅描述，挽着一个形如吴彦祖的男人，像电影情节一样狗血地对他说，“好久不见，陈帅。”

清醒的时候刘海洋问过陈帅，吹了就吹了，你为什么后悔。

陈帅当时正在厨房找水喝，听见这话身体僵了一下，“会唱歌、会画画、自信、大方、善良活泼、成绩好，你喜欢她她还正好喜欢你，就为了那张脸？那两条腿？我他妈觉得我错失了我这辈子的真爱，我能不后悔？”

入睡前迷迷糊糊的，刘海洋想起来喝醉的时候陈帅说的一句话，“爱情不是郎才女貌，爱情是两个样貌普通的人在一起做有趣的事儿，别跟我说什么因为丑不配拥有爱情，就你这样的想的王八蛋才他妈不配拥有。”

不配吗？刘海洋想，可我还是爱脸和腿。

第二天一早，刘海洋被厨房的动静吵醒了。他显然忘记了这个110平方米的屋子里现在不只是住了他和陈帅两个男人。

眼都没睁开，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就往厨房跑。

厨房内，陈小芝穿着简单的T恤和睡裤，在灶台旁边煮粥。

刘海洋打了个喷嚏，闭着眼倚在厨房门框上懒洋洋的说：“你约炮约得不够成功啊，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再多温存一会？”

“早饭我做好了，当见面礼吧。刘海洋是吗，能不能跟我说明一下房子的物业水电费和打扫卫生的安排情况，或者还有，和两个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我需要注意些什么，麻烦你提醒我一下。”陈小芝一边说，一边把煮好的粥关掉火，从柜子里拿出碗筷来。

刘海洋这下算是清醒了，屁滚尿流的跑回卧室换上短袖和裤子，又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这期间,他看见陈小芝镇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等刘海洋照着镜子觉得自己终于人模狗样的时候，他假装镇定自若的走到餐桌旁，发现陈小芝已经给他放好了碗筷，并且盛好了粥。

他用勺子翻了翻碗里白白糯糯的大米，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昨天下午在地铁上陈小芝哭哭啼啼的样子，明明昨天下午在地铁上，这小姑娘就像这碗白粥一样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如今初识，倒像个精明干练的女人了。不像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踌躇着开口，“姑娘多大了啊，以后同在屋檐下，咱们好好相处。”

“24。”陈小芝终于抬起头看着刘海洋。

刘海洋一愣。

陈小芝没戴眼镜，头发也没打理，乱七八糟的堆在耳边，巴掌大的脸上长着细细密密的雀斑，眉毛细细淡淡的往上挑，眉间距离得很远，又小又薄的嘴唇淡淡的吐出两个数字，唯一算得上好看的眼睛淡漠疏离的看向他。

刘海洋一激灵，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昨晚上在地铁上我碰见你了，你怎么哭了？”刘海洋说完就后悔了。明明知道她是被上司骂哭的，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是怎么打的电话。

大概有两秒钟的时间静止，他听见陈小芝说，“我妈死了。”

刘海洋这下真慌了，本以为就是一个大学生被上司骂了几句的失意事儿，没想到和生死离别扯上了关系，还是人姑娘妈，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第一天上来就揭人伤疤，完了。

他硬着头皮把粥喝完，把房子物业和卫生安排情况都跟陈小芝交代了一遍，最后说了句节哀，赶紧出门找陈帅去了。

刘海洋在微信上跟陈帅交代了这事。陈帅回了三个字“我知道。”然后就没有音讯了。到晚上的时候，陈帅发了一个餐厅地址给刘海洋，让他赴约。刘海洋没多想，去了。一进门，就看见陈帅和陈小芝笑的花枝乱颤。走到他俩旁边，陈帅点点头说“来了，咱们欢迎欢迎小芝，以后就是室友了。”刘海洋点点头。剩下的两个多小时的晚饭时光里，陈帅竭尽全力的用陈年老段子把陈小芝逗得咯咯笑，刘海洋正好坐在陈小芝对面，他觉得陈小芝镜框底下的雀斑都快被脸上的笑容挤掉了。

刘海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出于心里的愧疚，也没怎么说话。

陈帅只顾着给陈小芝耍宝了。于是陈小芝盘子里满满的菜和肉都是刘海洋夹过去的。每夹一筷子，就听见陈小芝温温柔柔地应一句谢谢。刘海洋不看她的时候听见她细细柔柔回谢谢，心里就会微微一动，这姑娘跟早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突然有点明白陈帅当年为什么会觉得跟180斤的姑娘吃饭也快乐了，他一边偷笑一边想，我可不是陈帅。

饭吃的差不多了，陈帅去了洗手间，餐桌上剩下刘海洋和陈小芝两个人。

陈小芝和陈帅聊得开心，所以喝了不少酒，脸微微发红，配上她脸上的雀斑，有点像布满籽的切好的半块大西瓜。刘海洋没忍住，笑了。

他一笑，坐他对面的陈小芝也突然笑了。

不知怎么的，刘海洋觉得陈小芝的脸更红了。

“我喝多了，刘海洋。”陈小芝说。

“你得叫哥。”刘海洋看着她调笑。

她温吞吞地笑。

刘海洋这才觉得她和那天地铁上的姑娘重合起来。

她突然拿起两根筷子来，敲了敲餐碟边缘，木筷子撞击白瓷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小芝清了清嗓子开始细细的唱歌，“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还没唱下一句，身体一歪朝地面倒去。

刘海洋没多想，立马坐到她旁边，陈小芝就正好倒在他怀里。

他想把她扶正，还没等动一下，陈小芝却把两条细细的手臂缠到了他脖子上，扒拉开自己的眼镜，然后把脸埋到了他颈窝里。

刘海洋整个人都僵住了，陈小芝呼出的酒气夹着热气从他脖子窜到他耳朵，烧红了他一整片脸。

下一秒，刘海洋感觉到脖子上有冰凉的东西淌过。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上司发来微信，“抽时间和网络公司这个编辑联系一下。”当然，刘海洋没来得及看。

房间外面，陈帅呆呆看着走廊那头正在打电话的漂亮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