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六九七零这几个年头,乡下百姓物质生活水平比较低,农民种地有粮食吃,比六十年代初期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但是口袋里还是扁瘪的。
老百姓的开支用度大多靠自留地里种的一点豆角,南瓜,葱,很少的一点地瓜拿到集市上卖掉换点钱,我们老家也不例外。
除了这些,老家还有一项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换钱方式,那就是种植黄烟。家家户户就像分摊了任务一样,都种。
虽说没有一个懂的种烟技术的,还是照着人家的葫芦来画瓢,人家咋做咱就咋做,多走多看多学。
初始育苗,先把畦子整平,灌足水,这叫饮畦。水落下后撒种,不能干种, 要生种子。有人用一块纹布把用温水浸泡过的种子扎在腰里,这是实践证明了的最好的一种生种方法,恒温。
直到种子露出了白尖尖,就可以下种了。下种子也有学问,用手捏是不行的。为了种子撒的均匀,把种倒进盛有半瓢水的水瓢里,搅拌一下,用做饭用的炊笤蘸了水里的种子往畦子里甩 ,这样种子比较均匀。撒完种子盖养土,薄薄的一层,再用厚塑料布蒙好,上面再盖草苫子。太阳出来揭开,太阳落,盖上,一天两次。小苗出来要放风,稍大一点间苗,直至栽到大田里。
大田里的管理有三步,施肥,打叉,拿烟虫。家底子厚的人家,舍得花钱买豆饼,把豆饼碾碎,放在大盆里,喷上少量的水,蒙上塑料布,放在太阳下晒,发白了就可以给烟施肥了。
施了豆饼的烟老远就看到长势喜人,又高又黑,油亮亮的。施土肥的老远就看到那是黄烟,像风豆叶,薄薄的像蝉翅。
管理不能松懈,烟叉要常掐,烟虫要常拿,叉掐晚了争养分,烟虫拿晚了烟叶上会出现一个个大窟窿。
烟叶炮制过程也很重要,从大饭屋里烘烤出来的烟叶呈红黄色,这是黄烟颜色的最高境界。
晒出来的烟叶呈青白色,黄烟不黄,那是最下等的烟了。我们家生产的就是青白色烟。
卖烟的伙伴是郑贵安,每次都是我二人,记得一次刚睡下没多久,郑贵安就喊五更,都没表。我们二人翻越过梨峪溜,快到蛟龙时停下来歇歇脚。老远就看到一个火球一跳一跳朝我们而来,我们都认为是鬼火,但都不害怕,有伴。火球到我们跟前,原来是一个瘸巴推着豆腐车子去八陡一带卖豆腐,因为是夜里走路,看不见道,就在车爬头上挂了个灯笼。他瘸的这条腿一落地,推的车把就压下去,前面的灯笼就挑起来,怨不得火球跳着朝我们而来。他说他是十二点从家里走的,这时,我们已翻山越岭走了十七里山路。我们到达福山集上,问下班的工人几点了,,工人说,差一刻两点,这回是晚不了了,在集上还能睡一大觉。
天亮后上人了,贵安的烟一斤斤卖去,我的烟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到下集我的烟一两不少,真想一脚蹬翻烟筐子,挑着空筐回来,但是不能啊,那是一家人一年的血汗。像福山这样的公集八陡,石炭乌,山头都赶过。
有人给我出主意,你的烟成色差,你就贱卖,别人卖一块,你卖五毛,总是有要的。我第一次叫卖,初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喊开第一口,也就习惯了,大喊五毛一斤香烟,不截火!这一招还真管用,穷的烟民凑过去,买我的一块钱就能买到二斤。他们自嘲的说,孬好一样抽,不管它黄烟青烟,冒烟就行。
我们家种植的黄烟全是半价出售的。现在我们还是那个家,今非昔比,和过去相比,真是族坟冒青烟了。
我也曾灰谐,幽默,风趣,自嘲的想,这就是当年我们种下的青烟,为什么当年种出黄烟的人家今天不如我们,因为他们当年没有种出青烟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