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林菲终于决定在南方的一座小城安定下来。放下执着,放下宋轶,放过自己。
也许不叫生活,只是生存。毕竟钱对她来说,除了解决温饱,并没有太多别的现实意义,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懂得什么叫享受生活。
年幼的她便知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更知生存的苟且与无奈。她从不鄙视每一个努力生存的人,她觉得那些人都有一颗不屈的心和干净的灵魂。
火车站在任何时候都是拥堵不堪的,她左拥右揽着全部家当,彻底淹没在人海里。
十来双廉价鞋,行李箱里塞满了各个季节的衣服,背包里沉睡着她钟爱的各类用品,里面斜躺着一支廉价睫毛膏,大抵已干涸。
满满一纸箱她唯一留下的专业书,她知道这些书或许是再也用不上了的,但是她把它们留了下来,作为念想。
这样至少可以证明她也曾挣扎过,努力过,疼痛过,这就够了。
车窗外飞驰过千篇一律的农家画面,青青的无精打采的禾苗,粗壮的树干,碧绿但不透亮的叶子,强烈刺眼的阳光,明晃晃的让人无法睁眼。
不远处黛绿色的橘子园里传来阵阵聒噪的蝉鸣,橘子树叶耷拉着头,低垂着脸,马路上一个水点儿也没有,干巴巴的发着些白光。
林菲却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重生之光。
恋上一个人,便恋上一座城;忘掉一个人,便也不再留恋那座城。
离开那座待过三年之久的城市,心里早已没有半分留恋和感慨,她骗自己,在心里默默地说。
是谁说,所有坚强都是柔软生出的茧,又是谁说,有些伤口,表面虽已结痂,里面却在溃烂?
双脚踏上这块人人说方言她也能随口应答的土地,她的心里多了一份安全感,多了一份从容,多了一份淡定,也多了一分温暖。
林菲用银行卡里最后一笔钱在朋友的帮助下迅速租了房子,那是又老又旧又破烂不堪的民房。在一楼一所僻静的角落里。终日不见阳光,进屋就得开灯,有一扇永远也不能打开的窗户,一打开就会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但它也不是没有优点可言的。
火辣辣的七月,清早出门就大汗淋漓的天气,只要进了她这间租来的房间,立马就清凉下来,晚上睡觉,都不用电风扇了。
为此,她感到特别的满足。至少床下没有积水,至少晾晒的衣服不会被偷走,至少她有了独立的空间让她的身体和心灵得到放空。这是比地下室好太多的地方。
林菲想要快速找到一份工作,假如不工作,她马上就要财政赤字了。她不想再张口管妈妈要钱了,她知道,妈妈独自抚养她长大,付出了太多太多。
于是她在网上狂发了很多简历,只要是愿意给她一个工作机会的,她都分外惜之,她没有考虑过就业前景,没有考虑过公司平台,也没有考虑过发展空间,她唯一考虑的就是快速挣到钱,这样才能不再连累妈妈,独自活下来。
独自生存下来,在她眼里是多么伟大而崇高的一件事。
手机里不时送达着面试短信,这让她欣喜若狂,之后便陷入了难以选择之中,到底要去哪里,做什么工作?
林菲向来不喜欢离家太远的工作,她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公交上是十分不值当的一件事,无异于谋财害命。
于是她就近去了一家幼儿园,从此拥有了一份光鲜的职业,人民教师,辛勤的园丁。
她想她是可以把这份工作做久的,这也算是对妈妈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一个交代。
无数个安静的夜里,寂寞将她层层包裹,她闭着眼数羊,单曲循环着阿桑的《叶子》,数着数着就想起了宋轶,那个陪伴过她一年最后将她抛弃的男人,听着听着就流下泪来。
宋轶曾说他爱林菲,但后来不爱了。
林菲一直标榜自己是个好姑娘,身边的朋友对她的评价也不错,也许做了太久的好姑娘,这一次,她想坏一回。任凭这颗不安分的种子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