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时间旅行历险
在做出决策时,将自己与过去类似决策以及未来可能后果相关的思考隔离开来往往会使我们陷入困境——时间范围被扭曲时的即时思维造成的困境。作为决策者,需要与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版本进行碰撞。我们的心理时间旅行能力使之成为可能。
就像我们可以招募他人成为我们的决策伙伴一样,我们也可以召集其他版本的自己来作为我们的决策伙伴。我们可以利用心理时间旅行的力量,通过寻求和实施具体的方法使过去、现在和未来发生尽可能多的碰撞。现在的我们需要帮助,而过去和未来的自己可以成为我们制定决策的最佳伙伴。
最优秀的扑克玩家们发明了实用的方法来将他们的长期战略目标纳入即时决策中。
我们必须认识到没有任何策略可以将我们变成完美的理性决策者。即便我们可以做出最好的决策,仍然无法保证一定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提升决策质量是为了增加我们获得良好结果的概率,而不是一定会获得良好结果的保证。即使这种努力暂时只产生微小的结果差异——更多理性思考和更少情绪决策会不断提升良好结果出现的概率——长远来看,它也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重大影响。随着良好结果的累积,良好的决策过程会成为习惯并在将来进行自我校准和改进。
看到自己的老年形象可以帮助我们做出更好的分配决策,受试者在进入虚拟现实环境之后被要求将1 000美元分配至各种假设用途的账户中,其中之一为养老金账户。一组受试者在镜子中看到的是自己的当前形象,另一组在镜子中看到的是老年版本的自己。前一组受试者向养老金账户分配的平均金额为73.90美元,而后者为178.10美元。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例子,说明了未来的我们如何能够成为今天的我们的良好决策伙伴。
把未来版本的自己带入决策过程会让我们开始思考那些即时决策在未来可能产生的后果。
在思考过去或未来以及在调动审慎思维时,我们很难做到完全理性,但是如果能够走出当下,审视过去和未来的自己,我们会更有可能做出符合长期目标利益的决策。
问题并不在于后悔是不是一种没有价值的情感。问题是后悔发生在事实之后,而不是之前。正如尼采所言,后悔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只是对不再拥有任何控制权的事情感到懊悔。但如果后悔出现在决策之前而不是之后,遗憾的经历也许会让我们改变一个可能导致糟糕结果的选择。
如果后悔本身能够通过时间旅行从我们的决策之后跑到决策之前,那将会对我们很有帮助。
我们的时间旅行目标之一就是创造这样的时刻,在其中我们可以打断当前的决定,并花一些时间从我们过去和未来的角度来考虑它。通过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如何看待当前决策或者如果过去的自己做出了某些决策,今天的我们会如何看待他们,我们就能够实现这一点。
商业记者和作家苏茜·韦尔奇(Suzy Welch)开发了一款名为10-10-10的流行工具,它具有将未来的我们带入自己当前决策的效果。“每一个10-10-10的过程都会以一个问题开始……”“我的每一次选择在10分钟/10个月/10年内分别得到了什么结果?”这一系列问题触发了提示责任性对话(同样受到了求真决策团体的支持)的心理时间旅行。以韦尔奇的工具为参照,我们可以在过去的框架中提出问题:“如果我在10分钟/10个月/10年前做出这个决策,现在的我会有什么感受?”无论选择哪一种框架,我们都会根据过去的经验(包括可能已经感到后悔的类似决定)来回答问题,运用了一些控制执行功能的反应较小的脑神经通路。
我在扑克中意识到,在输掉一定数额的筹码之后,我无法很好地评价自己的表现。同样,在6~8个小时的玩牌之后,我也不能对自己的决策质量做出最佳判断。就像我们可以说服自己我们足够清醒可以开车一样,扑克玩家也很容易让自己相信在经过数小时激烈、耗费脑力的繁重工作后他们还能保持足够的警觉继续打牌。
把后悔放在决策之前有很多好处。首先,很显然,它会帮助我们做出更好的决策;其次,它有助于我们在事后对自己(无论实际决策如何)更加富有同情心。我们可以预测并为负面结果做好准备。通过提前规划,可以制订一个计划来应对负面结果,而不仅仅是被动地做出反应。我们还可以借此了解负面结果的可能性并体验得到负面结果的感受。与拒绝承认以及不得不面对糟糕结果相比,提前以平静的态度对待它们是更为明智的做法。
但如果这次爆胎发生在一年以前,你认为它会对你今天的幸福感或你过去一年的整体幸福感产生影响吗?不太可能。它并不会导致你的整体幸福感上升或下降。随着时间流逝,它可能会淡化成一个你在鸡尾酒会上讲述的滑稽故事.
在现实生活的决策制定中,我们并不是十分擅长从这种角度看待问题——考虑过去和未来以便更好地了解某一时刻可以如何融入时间范围。我们只是经历了当时情况给人的感觉而且我们要对其做出反应。我们需要创造机会,以便在受到自己当时夸张情绪的驱动而进行决策之前采取更广阔的视角来看待问题。
高估任何个体事件对我们整体幸福感的影响类似于观察金融行情指标的感受。对股票进行长期投资,因为我们希望它能在数年或数十年内升值。然而,通过仅仅几分钟的观察我们就发现股票在下跌,于是我们想象着最坏的情况。交易量是多少?比平时更大吗?最好还是看看新闻报道。最好多留意告示牌,了解一下都有什么谣言。
可问题是,我们是自己生活中的股票行情观察者。幸福(无论我们如何对它进行定义)并不是通过注视股票行情指标,以及聚焦与每天甚至每时每刻的变化来衡量的。我们最好把幸福视为长期的持股。我们应该通过广角镜头来观察幸福,努力在我们的幸福股中寻求长期持续的上升趋势,使其表现类似于图6.1中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
在变焦镜头的放大倍率下观察这些瞬间的上涨和下跌时,我们的情绪反应同样也被放大了。就像上述雨中的爆胎,我们可能会把长期以来对幸福影响不大的事物视为具有重大影响的事。我们的决策变得具有反应性,专注于消除负面情绪或在面对现状的最新变化时保持积极情绪。我们可以看到这如何导致了自利性偏差:通过将坏结果归咎于运气来消除负面情绪,以及通过将好结果归功于自己来维持积极情绪。由瞬间情绪驱动的决策可能会成为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会降低我们的决策质量,增加不良后果出现的机会,并使事态恶化。
盯着行情指标不仅放大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扭曲了我们对近期事态的看法。
如果你在前半个小时赢了1 000美元,但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你一手未赢还输掉900美元,最终带着1 00美元的战利品结束了牌局。,如果你在前半个小时输掉了1 000美元,但后来又连续赢牌,在离开牌桌时仅输了100美元。即便我们的总体表现不错,最近发生的事件仍然会对我们的情绪产生强烈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赢得100美元却感到沮丧,输掉100元却感到开心。变焦镜头不仅会放大,还会扭曲图像。这不仅适用于打牌,同样也适用于投资决策、人际关系甚至是路边爆胎的情况。
如果这次打牌发生在一年前又会如何。对于较长时间以前出现的某个结果,由于情绪早已恢复理智,你的态度很可能会出现反转。现在的你会因为当时赢得的100美元而非输掉的100美元而高兴。一旦我们通过时间旅行的方式暂时脱离现在,我们就可以站在全局的角度来审视这些局部问题,而不会被行情指标显示的涨跌扭曲了思维。
这也是扑克牌桌上的一个常态挑战。虽然移动记分牌能够提醒玩家所有决定都会产生相应的结果,但它的缺点就像行情指标一样,反映了最近发生的形势变化。这给玩家们制造了一种关注计分的风险,会导致他们根据瞬间的变化做出片面的非理性决策。这是扑克玩家们经常会考虑到的一个问题。
“坏结果会使你的情绪产生波动,从而影响下一步的决策制定,让你会做出再次导致坏结果的非理性决定,从而进一步对你的决策制定产生负面影响,如此循环。”最常见的一种概念叫作倾斜(tilt)。
倾斜带有情绪和生理迹象。打牌时,你也能听到一个倾斜的玩家在说话。每隔几手牌,你都会听到高分贝的声音伴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又来一次(这种牌)?”或“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在打牌。还不如直接把钱送给对手”(想象一下愤怒的语调加以大量的咒骂)。除了这些言语线索外,还有生理方面的迹象。倾斜的时候,我们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热,心跳加速,而且呼吸急促。
倾斜不仅仅限于扑克,任何形式的结果都有可能引起情绪反应。我们可能会在与伙伴的分歧中做出被动的情绪化决定,或者在经历了糟糕的餐厅服务、工作场所的闲言碎语、成交的订单被取消或者提议被否决时,我们也会变得不理智。我们在个人生活和职业生涯中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由于瞬间的情绪反应而将事情的严重性无限放大。
通过提前认识这些言语和生理信号,我们才能有的放矢地培养一些习惯来应对倾斜的情况。当我们感觉到倾斜的迹象时,无论是在与配偶或孩子们的争执时、工作中遇到令人烦恼的事情时,还是在扑克牌桌上失利时,我们都可以预演自己暂时离开现场的情景。我们可以尝试独处,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应该认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处于倾斜状态时做出任何决策。像“深呼吸十次”和“要不明天再做决定?”就是规劝人们要避免在倾斜时做出决定的格言。我们可以尝试10-10-10的方法或问自己类似“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给了我这种感觉?”或“它是否会有助于我在这种(倾斜)状态下的决策制定?”的问题。我们还可以通过问自己这将如何或者是否会对我们的长期幸福产生真正的影响来获得理性的观点。
尤利西斯合约:利用时间旅行来预先承诺
最著名的古代旅行家,荷马史诗中的英雄奥德修斯也是一位心理时间旅行者。塞壬岛(Sirens)的故事是有关他返回家乡的传奇航海经历之一。经过塞壬岛附近的水手们都被塞壬的歌声吸引,以至于会不由自主地驶向海岛并撞上岛周围的岩石滩而死。鉴于所有听过歌声的水手都难逃厄运,在船接近岛屿时,奥德修斯让他的船员们把他的手绑在桅杆上并用蜂蜡塞住他们自己的耳朵。这样一来,水手们可以安全地行船而免于受到歌声的影响,同时奥德修斯也可以在不危及船只的情况下欣赏塞壬的歌声。
这个计划完美无缺。这种行为——利用过去的我们阻止现在的我们做出蠢事——被称为尤利西斯合约(Ulysses contract)。
这是过去的你、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之间的完美互动。尤利西斯意识到未来的自己(以及他的船员)会被塞壬吸引并将船只驶向岩石滩。因此,他让船员们用蜡塞住各自的耳朵并将他本人的双手绑在桅杆上,如此切实有效地预防了未来的自己会做出糟糕行为的可能性。体现这种合约最简单的例子之一是当你去酒吧时使用了拼车服务。过去的你因为预计到将来的你可能会在酒后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开车,所以事先捆住了你的双手,取走了车钥匙。
尤利西斯合约可以对我们的行为进行不同程度的约束,从防止肉体上的决策执行到除合约本身无其他约束情况下的提前行动。无论约束程度如何,这些预先承诺合约都会触发一种决策中断。在我们想要违背合约、摆脱约束力时,我们很有可能会停下来想一想。
若我们的肉体被禁止决策,就无法采取任何非理性的冲动行为,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被中断了,在这种禁止的情况下我们没有任何选项。这是一种野蛮的时间旅行方式。过去的尤利西斯通过禁止肉体行动中断了现在的尤利西斯的决策。
尤利西斯合约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帮助我们成为更加理性的投资者。将收入的一部分设置为自动转账到养老金账户就是一个尤利西斯合约。虽然我们可以改变这种分配方式,但最初的安排让我们的目标设定——系统2的自己可以预先确认这种长期看来对我们最有利的安排。如果想要改变分配方式,我们必须采取一些具体步骤来制造一个决策中断。
为了做出更好的决策,我们需要对未来进行侦察。如果某个决策是基于我们的信念对一个特定的未来进行下注,那么在下注之前,我们应该仔细考虑和预期未来的具体情形。任何决定都可能会导致一系列不同的结果。
在尽可能多地判断可能出现的结果之后,我们需要努力地猜测每一项未来事件的发生概率。
我们进行侦察是因为我们不确定。我们不(也许无法)知道事情发展成为某种精确结果的概率有多大。重要的不是从完美的角度来接近我们对未来的预测,而是确认我们每次做出决策都是在预测未来,明确这一点会对我们更有利。我们对猜测结果的担心本身就是一个猜测的过程。鉴于我们可以获得的各种选项,我们猜测决策执行最有可能获得好的结果。至少通过尝试对概率进行分配,我们自然会偏离非黑即白的极端肯定思维。与放弃任何尝试的态度相比较,任何让我们得以摆脱这些极端情况的做法都将是更加理性的评估。即使我们的评估结果范围很广,比如特定情景的发生概率在20%~80%之间,这仍然要强于放弃猜测。
除了提高决策质量,对各种未来可能性进行侦查还有许多额外的益处。首先,情景规划提醒着我们未来在本质上是不确定的。通过在决策过程中对这一点进行明确,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会变得更加客观。其次,这会为应对可能由我们的初步决策而产生的不同结果做出更好的准备。我们可以预测积极或消极的情况并制定应对战略,而不是仅仅被动地做出反应。能够应对不断变化的未来是一件好事,对变化的未来感到措手不及绝非好事。情景规划使我们更加敏捷灵活,因为我们已经为应对各种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了充分考虑并做好了相应准备。如果我们通过侦察发现自己容易受到非理性的影响,我们可以尝试采用尤利西斯合约来约束我们的行动力。第三,对结果的范围进行预测也会使我们在某些未来情况发生时不会感到毫无意义的遗憾(或过度的兴奋)。最后,通过对未来的可能性和结果发生的概率进行预测,我们就不太可能成为以结果为导向或事后偏见的牺牲品(这些偏见使我们对没有发生的未来加以掩饰,并将发生的结果视为不可避免),因为我们已经对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进行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