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一》

好久没看过接近三个小时的电影了。因为不是一直有空,唯有在周末两天内陆陆续续地看完。也恰好有更多的时间来理解导演要说的话。

思考量有点大。

看完梳理了一下,第一感觉就是:“导演提出的问题,都自己一一解答了。真厉害。”不知道这是不是电影名叫《一一》的原因之一呢。


以前朋友提到过,《一一》给他的触动很深。“人的生活其實沒有那麼紛呈,一天的事情,兩三句話其實就說完了。”

在电影里,敏对着卧病昏迷在床的妈妈,确实是很快就没什么可说了。她很沮丧地对丈夫峻说:

“怎么跟妈讲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一连跟她讲了几天,我每天讲的都一模一样。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敏)

这个疑惑,都电影里的胖子间接作出了解答:

“电影发明以后,人的生命至少比以前延长了三倍。”(胖子)

对于过着普通上班族生活的人,“每天固定的路徑是一個延長的牢房”。所以我们要用“人的延伸”(脚延伸是交通工具,耳朵的延伸是广播,眼睛的延伸是电视、互联网,大脑的延伸是智能计算机等等)去实现生命经历的加倍。

精力是有限的,纷呈必然有限。但起码,在我们想要多彩的时候不是无计可施,想要静一静的时候,能够闭门思过。


亲戚结婚当天,峻在酒店遇到初恋女友瑞。

之后,他跟日本友人谈起音乐,小时候爸爸听的音乐他都不懂,而瑞却改变了他:

“十五岁,我初恋了。突然之间,所有那些音乐我都听懂了。”(峻)

可惜当年,她说:“音乐有什么用?听音乐能赚钱吗?”峻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离开了她,让她耿耿于怀二十多年。在电话留言里,峻还是不想说,毕竟这么多年了,再说什么似乎意义也不大。当年大概也理不清楚、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人是不可能让另外一个人去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过日子。那是很悲哀的,你知道吗?但是这个人偏偏又是我最爱的人。”(峻)

离开瑞,应该是他反抗传统社会的“成功道路”的方法。但离开了瑞,他却没有离开那在大家看来正确的路。

“说起来也好笑,我电机系读完后,现在做的是你当初希望我做的事情。身边没有你,而你的生活过得比我还好。”(峻)

对啊,瑞成为了牺牲品,却没有成就峻的反抗。其实细想一下,她的考虑也算太现实吧:

“那时候你太天真了。我当时……是怕你养不饱我。”(瑞)

她还是忿忿不平,不惜破坏现在的平衡换取多年想要的东西。她从来都在担心失去,其实嘛,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我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有底气地说“我怕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有,我还怕什么?”(瑞)

峻拒绝了放弃家庭和她复合,最后还是给了她一句:

“我从来没有爱过另外一个人。”(峻)

瑞回房间大哭,当晚chenk out离开。恐怕再也不会再去找峻了。

这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再也不见,就不用听后面的“但是”,以及当面承受那种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与莫大的失落感。

峻回顾这段日子,觉得重新年轻过,却说,“再过一次好像也没有必要”。

毕竟还是会选择走这条路。

他向来是个不会反抗的人,不反抗父母对他的期待,不反抗公司的合伙人的决定。

放弃瑞,怎么说呢,是他内心压力的唯一发泄渠道。偏偏瑞也是个较真的人。


电影将峻定位为“好人”。我的理解是,他活得较真:

“诚意可以装,老实可以装,交朋友可以装,做生意也可以装。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大田也是个较真的人。他总是会失望,也不敢抱希望,可是内心依然向阳。

“为什么我们都害怕第一次?每一天都是第一次,每个早晨都是新的。每一天不可能重复过两次。每天清晨,我们也从来不会不敢起床。”(大田)

我当时就觉得:大田啊,我们也有时候不敢起床面对生活的呀。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天天都勇敢的。

况且,真的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吗?所有事情都在前面所有日子的积累进度的前提下发生,哪是你想开新篇章就开的?

“原来自己很有把握的东西,现在看一看好像觉得少得可怜。有时候觉得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觉得一点把握也没有。都会觉得好不容易睡着了,干嘛又把我弄醒,然后再去面对那些烦恼,一次又一次。如果你是我,你会希望再醒过来吗?”(峻)

“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们想的,都不一样呢?你现在醒过来又看到它,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婷婷)


敏让洋洋说一下他在学校的经历,但是洋洋被欺负和污蔑了,他什么都不愿意说,还被妈妈误解为冷漠:

“你怎么可以一点都不关心她?”(敏)

在另一个时刻,爸爸峻无意中为这种沉默辩解了:

“也许洋洋说的也对,你比我们活多了这么久,我们除了自己心里一大堆问题之外,又能告诉你什么事情呢?”(峻)

在电影最后,洋洋自己也解释了:

“不是我不喜欢跟你讲话,只是我觉得我能跟你讲的,你一定老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不会每次都叫我‘听话’。”(洋洋)


洋洋被欺负,训导主任又不相信他,说他没看到可是听到别人指认带保险套回学校玩的是洋洋。

你没看到的怎么就断定是真的呢?

“我们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我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

洋洋用爸爸的照相机去拍别人的后脑勺,并印出照片。被舅舅问道为啥拍舅舅的后脑勺,洋洋说:

“你自己看不到啊!我给你看啊!”

对死去的外婆,他说了他想做的事物:

“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看不到不代表没发生。你看不到,我要让你看到。看到全部,才能下个公允的判断。

嗯…想要“真正地看到全部”,也太难了。


还有就是很多人引用的鸡汤:

“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快乐。”(大大)

——“做的都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怎么会快乐呢?”(峻)


以及不被世界温柔对待的婷婷,发现自己被打脸:

“只要我们好好待人,别人就不会对我不好。”(婷婷)

被胖子当作备胎后被抛弃,想表示“我们还是朋友我没关系的”却被狠狠地骂一顿而受尽委屈: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啊。”(婷婷)

你没做错,可是,不代表你就会被善待。世界就是这样,是不是跟你想的,不一样?


别太害怕。

反正,明天还是依然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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