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去水绘园之前,妈妈还没与我天各一方,而我,却似乎很厌倦她走到哪里都要给我拍照这个习惯。那时的我,似乎是完全没有空暇好好去看看风景的,风景尚未看仔细,随之飘来的就是:“坪坪,这里好美啊,过来拍照了。”“又拍照!那就只拍一张好了。”“好的,好的,绝对速战速决!”
讽刺的是她与爸爸离异后,我竟开始埋怨没有人给我拍照了。我想一个丫头片子还没有臭美之前,连拍照这等美好的事情,她也是绝对不会喜欢的。那个时候,我并不依恋和妈妈走在大街上的感觉,并没有像某某诗人所言:“来到这世上,我要看看太阳,和爱的人走在大街上......”
她一边玩手机一边照顾我,我总是猜疑她在和除了爸爸之外的男子畅快地聊天,果然,“若有来世,我要做你的手机。”这并不是昧着良心说的。最夸张的是,我嫉妒她爱哥哥甚于爱我,我不喜欢她给远在河北的哥哥寄东西去,我觉得她并不是真心地爱我。
可是,当我的生活远离了母爱时,从前种种又显得那般甜蜜。
五年级结束后的暑假,妈妈特意从华士赶回家来接我同她一道去那里玩耍。刚拿回三好学生奖状的我一脸茫然地问:“妈妈,你们那里有小河吗?我喜欢钓鱼的。妈妈,我会玩轮滑,我可以把它带过去吗?妈妈,我这次去会过多少日子呢?要带多少衣服去呢......?”
当时我死活都没有预料到仅剩不足两年的时间,从此我便加入了单亲孩子的队伍中。
那段时间,我睡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可以吃到煮饭阿姨做的美味的饭菜。其中有一道红烧茄子条特别合我的胃口,现在回忆起来,大约是里面放了白糖,香叶和蒜头的缘故。如果在此条件下,再咬几口西瓜,喝几口雪碧,剥几粒荔枝,生活就变得这么的有滋有味了。妈妈她很会挑西瓜,买回的西瓜从无不熟或者熟过头的现象,十有八九就是沙瓤的。妈妈买瓜第一会看瓜形,她不要椭圆的,有凹陷的,第二,她会看瓜皮的颜色,她喜欢那种绿得发黑的西瓜,第三,她会敲西瓜,听声音,若声音脆而响,就是好的,如果像人在闷哼那般,她绝对是不会买的。
不知是当时那个厂子设备太过落后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妈妈每晚要用的热水都是自己拎着水瓶去买的,一瓶两角,我清楚地记得她起床后习惯在外面放一桶水,再蒙上一个塑料袋,然后到了黄昏的时候,那里面的水就是滚烫的。“妈妈真是贤惠,会过日子。”当时我就这么以为的。
那年暑假,我去当地的书店买了一本作文书,看到里面有一篇介绍如何制作叶脉书签的说明文,就蠢蠢欲动了。照着书上的步骤,我去附近寻找合适的叶子,结果找来了一堆桂花树叶子、广玉兰叶子,先用电饭锅煮烂(事实却是不管我怎么费力,叶子都煮不烂),看着叶子边缘开始发软,电饭锅里的水变绿后,我就用牙刷用力地刷去叶子表面的叶肉,待到叶脉完全展露出来后,我就把它们全部压在玻璃下,放在烈日下暴晒。事后再找来针线缝上,再留出一段线。
如我所愿,织布厂内部果真有一条河。那条河留给我的印象就是里面有很多龙虾和小鱼。我若是闲着,一到下午,我就去找那里一个爱钓龙虾的老头和他一起钓着玩。他之前就准备好了蛤蟆腿,然后拴在钩子上,我是不敢捉蛤蟆的,所以每次都是麻烦他给我的钩子也系上一条蛤蟆腿。他好像是云南人,喜欢吃苦瓜,然而我却到现在都不爱吃那个。钓龙虾的时候需要耐心,因为没有龙虾活动的地方有时候就是等上很久也不会有一只龙虾上钩。
很多朋友这时候就纳闷了,龙虾的嘴巴那么小,怎么被钩子刺穿的?其实,我要告诉不懂的人一个常识,那就是龙虾一旦用螯夹住食物后,它就不放了,即使被拎上水面后,它依然那么坚持不懈地夹着到嘴的蛤蟆腿。此所谓:得不偿失。
那个织布厂就在丘陵的山脚下,我只要走出妈妈的宿舍一抬头便可看见一群白鹭在山顶自由自在地翱翔。不知脑子里怎么想的,有一天我对妈妈莫名其妙地说:“妈妈,我要去爬山,我要去捉鸟,你觉得怎么样?”“亏你想得出来,这山上连路都没有,你若去了准迷路的!”
但是后来,有一只受伤的白鹭整天被绑在宿舍房旁边,我那时天天去抚摸它洁白的羽毛,逗它玩,也不知它后来的下落,唉,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去看一只白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