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欣最近一次得知云东的消息是在云东的朋友圈里:他又交了新的女朋友。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打听他,他的生活里不该再有我的痕迹了。”她把他删除了,删得一干二净。
云东是华欣的前男友,两个人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华欣说她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他,也许只是为了走进他的故事里,给他温暖。
“可是尘缘有聚散,爱情也有离合,更何况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呢,怎么会有温暖?”我无法理解她的做法,在一旁喋喋不休。而华欣呢,她没说话,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天空。
也许那片蓝天曾见证了他俩的故事吧。
那个叫云东的外省佬在小学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大概是太调皮,又或者是太霸道,他在上学的时候没有朋友,只有打架的对手,他还不知道同桌为何物,因为他从来没有同桌,他的座位在最角落的垃圾桶前。他识字不多,但他却会写华欣的名字。而华欣是个高中毕业生,即将迈入大学。这身份差距悬殊的两个人之间会有爱情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故事发生在华欣高中毕业的暑假里,那时大多数高中毕业生都会找暑假工,而工厂简单的手工活及高价薪也得到许多学生的青睐。华欣就是跟着同学拉帮结队来到工厂的。在工厂的小卖铺里,同学们正在选购生活用具,桶啊,席子啊什么的都被一扫而空。人太多,瘦小的华欣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收银台,突然,她觉得她脚下踩着柔软的东西,她吓得猛一抬脚,回头才发现已经气红了脸的云东,华欣赶忙说:“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人扭着的嘴脸定了格,半晌,他才摇了摇头,走了。
华欣也忘了这事,但这事居然没完。华欣跟云东在同一个车间,两人的工位离得远,但华欣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云东正在盯着她看。也因为离得远,华欣分不清那眼神是善意还是恶俗,只觉得跟他对上眼神那瞬间,背后一阵阴凉,毛骨悚然。华欣心想,他该不会是记仇吧?不就是踩了脚吗?那么斤斤计较。后来,云东终于动手了。他在街巷上遇到了华欣,就直接走上前去,华欣见状,以为“寻仇”,回头准备撒腿就跑,而手臂却被一股猛力拽住,华欣卡在喉咙里的那声救命还没来得及冲出口,就被云东的话给堵了回去。云东说:“给你微信我。”他嘴角右扬,像痞子一样。不,他就是个流氓,华欣只能乖乖地交出了微信。
他可能不是个撩妹高手,还很有可能只是个小白。华欣说他拿到微信的时候居然脸红了。我脱口而出,“你确定他不是喝了酒才来耍流氓?”我对这种男生一向没好感,但还是很好奇他俩的故事。故事到这里才算是真正开始,所有的情感萌发都来自于手机,或者更应该说是心与心的交谈让他们走进了彼此的故事。
你的故事里有我,我来温暖你。这大概是华欣的想法吧。华欣通过微信聊天知道了云东的故事:他的父母4年前离了婚,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也找不到他的妈妈,他的爸爸,爱喝酒爱玩,也没怎么管他。而他呢,则每日买醉,经常旷工,颓废浪荡。他说:“活着就是为了等死”。华欣很惊讶,她见惯了年轻有活力的人,第一次知道原来年轻人也会如此颓丧。最孤独莫过于心灵的孤独吧。华欣相信人世间总有能让万物复苏的温暖。也因此当云东把那句“做我女朋友”说出口时,华欣真的送出了自己的温暖。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小工厂里消息传播得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云东跟华欣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开了。几乎没有人认可他们的恋情,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只是玩玩而已。华欣的同学认为华欣太傻太单纯,才会被打工仔骗到手。工厂员工则说华欣是个婊子,跟谁都能在一起。而云东跟华欣并没有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他们就像是两个傻子一样每天都乐呵呵的。也许深情与否只有其中双方才能感受得透彻吧。
云东对华欣很好,他担心华欣会饿着,每到下班就会陪着华欣出去逛街吃饭。他也会用心地记着有关华欣的一切。华欣讨厌他抽烟,他就每天吃糖,把烟戒掉。华欣讨厌他吃饭时把剩饭菜倒在桌上,他就学着保持桌面清洁……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要改变自己的坏习惯,因为有人在乎他的行为举止。华欣也感受到了被宠爱的温暖,这是她的初恋男友做不到的。华欣的初恋男友劈了腿,喜欢上另一个女生。华欣看着手机上那个女生的图片发呆,云东就抢过手机,把图片删掉。他对华欣说:“你是我的,我不会离开你。”华欣眼里含着泪水,抬头看着他。
云东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从来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与感受,从来没有人……华欣是第一个。华欣听着他的故事,心疼他,但也很快明白自己会是那个给了糖又给耳光的人。
两个月的暑假工终于结束。云东特意请了假为华欣送行,他带着华欣进商场,埋着头挑零食,他没买过零食,就挨个挑进去。华欣笑着拉他走,说不爱吃零食。华欣知道云东的工资都花在自己身上了,没钱寄回家。她才明白爱情里的面包是什么。可她又想,现在大家都年轻啊,钱可以慢慢挣,只要云东积极去生活,一切都会变好的。但其实华欣也很矛盾,她对云东并不是爱情,难道要用感动去约定余生吗?同学的劝说还在脑子里重复回放:他是外省的,难道你要嫁到外省去吗?而且你跟他不般配啊,你们迟早会分开的,还不如趁早了结。
可当华欣在车窗上看到云东在抹着眼泪时,她就心软了。她不能伤害他啊,至少他可以和自己一起成长,走一步看一步吧。华欣问云东:“你愿意来我的世界吗?”云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觉得他已经在她的世界里了啊。
两人正式走向异地恋,平日里只能靠手机联系。华欣学习忙,还找了兼职,也就没时间耗在微信聊天上。而云东只能盯着手机来寄托思念,想念一下就摁一下电话。但有时间聊天时两人却找不着话题了,华欣说的是大学的生活而云东说的是工厂的琐事。渐渐地,两人的聊天对话就只剩下“吃饱饭”和“睡好觉”了。
华欣明白异地恋的苦,而云东老是埋怨华欣不陪他。华欣就给云东买了书,都是她爱看的书。但云东说他不识字,华欣说这可以慢慢学的。她相信好书有教化人的力量。可没多久,云东说他现在睡得可好了,一沾书就睡。华欣很是无奈,自己喜欢的书竟被他拿来当了枕头。她才明白,他们之间隔着深不见底的鸿沟。
华欣终于动了分手的念头,快刀斩乱麻,一下子切断与云东的联系。再联系已是两个星期后,华欣意外得知云东交了新的女朋友,而且女方还怀了孕。华欣有些难过,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原来他可以那么轻易地爱上另一个人。但她还是默默地祝福他们,毕竟是自己说了分手。没多久,云东的新女友却找到了华欣,她还把她跟云东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华欣,截图里云东说“余生都是你”。后来,华欣接到了云东的电话,电话那头还夹杂着女生的声音,云东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选择了她,她才是我的女人。”华欣有些蒙圈,卡在喉咙里的祝福怎么也拔不出来。
然而有天晚上,有个自称是云东的陌生QQ号添加了华欣,他说他还是旧情不忘,想重新开始。华欣拒绝,说:“既然那个女生已经怀孕,就该对她负责。”而云东却说自己是因为喝醉了才跟那个女生睡到一起,但没有发生关系,那个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后来,云东的新女友也添加了华欣的QQ号,她说:“云东很好,你好好珍惜他,祝你们幸福”。华欣有些不解,不久前才来挑衅现在就扔锅了?并且那个女生的足迹经常出现在华欣的QQ空间里,甚至是在华欣的通话记录里。说来也怪,那个女生打通了电话却没说话,任凭华欣问个不停。
后来华欣才发现那个自称是云东的人竟然是云东的新女友。她打开QQ上的通讯录才知道那个自称是云东的QQ号绑定的号码竟对上了云东新女友的手机号码。既然已经揭开了盖,事情也瞒不下去了。但那个自称是云东的人还是照常嘘寒问暖,爱着华欣。华欣更不明白了。她打开云东新女友的QQ空间,却发现最近的说说上写着“你还是爱着她”“握不住的沙就放手扬了它”。华欣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有时候女生的直觉真的很准。她难过了很久,又沉默着,呆呆地望着天空。造化弄人吗?
华欣没有选择跟云东重来,她希望云东能跟那个女生在一起,对那个女生负责。那个女生才是真的爱着他啊。而云东最终也拦下了拖着行李要离开的她。
故事就这样翻篇。然而翻篇的只是华欣跟云东的故事。华欣以为云东从此拥有了家的温暖。而她不知道的是,云东离开那个小工厂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他的新女友堕了胎,说还年轻不想那么快结婚,但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云东辗转各地,换了好几个工作的地方,也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他说:“别说我花心,你不知道曾经我的爱有多真。”
故事还是没结束,只是华欣跟云东的故事已成了彼此回忆里最泛黄的一章,又被后来的故事章节层层叠盖。聚聚散散,离离合合,爱过伤过,才知道谈恋爱这事有时像是在玩火,烧火可以取暖,但火也会伤人。华欣,云东,云东的新女友,他们都曾温暖了彼此,但最终也伤害了对方。而我们在爱情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付出爱,被深爱,伤害过别人,也曾被伤害。也许终一生,我们都该学会如何安放这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