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年终岁尾,公司开始筹备年会,各部门自己编排节目,因大多人无特殊才艺,除了唱歌,舞蹈和小品的老三样,实在难以别出心裁。往年因我们部门美女多,惯例都上一个舞蹈,不管是婀娜妖娆的扭胯提臀,还是文质彬彬大汉礼仪,甭管舞姿如何,只要她们上总能引起一帮屯汉带着荷尔蒙的尖叫。颇具舞蹈天赋连年指导编排的C位美女今年腰间盘突出,舞蹈的事就搁置了。后来我提议扭秧歌,大家倒也积极回应,虽我心中是东北大秧歌,但地处青岛,境内的胶州大秧歌也是源远流长,大家都不陌生。于是先暂定秧歌,人员也初做了分配,不过后来和部门领导一起出差,问及年会筹备情况,说准备了秧歌,闲暇时就和领导一起搜索秧歌视频看看效果,视频里的秧歌不论唢呐鼓点,还是装扮动作,都和我记忆里的秧歌一样,但看的感觉却又不是记忆里的秧歌了。领导觉得这么跳下去能跳一天,有点傻气,听着这样的评价,我心里略感失望和小愤慨,而且也基本宣告这个节目被枪毙了。
儿时的秧歌是盼来的,过了大年初五才会有秧歌队来扭秧歌,一直到正月十五都陆续有不同的秧歌队来。这些秧歌队都是别的村屯自发组织的,扭秧歌不白扭,扭到谁家照例要给赏钱,多少不限,全凭主人。我们村子不大,因此唢呐锣鼓声一响,大家就知道来了秧歌队,循声过去也不会超过一刻钟。年后大正月里村民大都聚堆打扑克唠闲嗑磕瓜子,所以不一会的功夫就能聚拢一大群人。秧歌队的人衣着红红绿绿的廉价纱质服装,带着假发髻,脸上涂厚厚的白粉,红嘴唇子粗眉毛,队伍基本由些年龄不太大的少妇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妪构成,天太冷,都是里面穿棉袄,外面套这些服装,也看不出身段来。但村里人看的总是津津有味,不顾寒冷就那么憨笑着看,偶尔几个喝了小酒的爱好者,也会下场跟着扭,免费助演。我们村我宝叔和西傻子最是积极,我宝叔没死之前就总是喜欢扭秧歌说快板,爸爸曾说当年林场五七干校的知青老师很喜欢我宝叔,说他很有表演天赋,但可惜了生在农村,后来宝叔因宝婶溺水一直郁郁寡欢,不到三年头就心脏病发作窝在雪堆里去世了,那年才31岁,我还在小学。往后来的秧歌队就只能看见西傻子一人助兴了,大家这时往往会慨叹惋惜我宝叔几句。秧歌队里的几个丑角都由男的装扮,什么猪八戒啊,沙和尚之类的,这些丑角才是儿时我们所最期盼的,仿佛他们就是真的猪八戒和沙和尚,记的最清晰的一个猪八戒那鼻子还是拿鞋跟做的。
都是庄稼人打底,扭秧歌一方面出于爱好,一方面想趁着农闲挣点零散钱。其实也挣不了多少钱,除了林场场部扭秧歌能给100元,给个人家扭都是5块10块的给,给赏钱的时候带头的把头会高喊:“东家赏钱xx元”,为了双方面上好看,一般把头都双倍的喊,给10块,他就喊20。也有很多规矩和说法的限制,比如我们那一般家里有人去世,三年不贴春联,碰到不贴春联的,秧歌队是不会去的。他们好的时候一天下来能闹个200来块钱,10多个人分,也没有多少钱,但那年月就算出工一天也就是20元。秧歌队有时候会住在我爷爷家,因为我家是闯关东后本村开荒占草的第一户,十里八村都有老亲老友的认识,互相介绍,总有人投奔借宿,扭秧歌的,卖酱油的,打渔的。。。爷爷家正房是东西屋的,西屋一铺大火炕,住二十人都没问题,还有豆腐坊里也有火坑,最是暖和。有时候我早晨去爷爷家拿豆浆,会看到这些借宿的。一次碰到秧歌队借宿,我和表弟大早晨痛快的玩了一把大鼓和铜钹,吵得鸡飞狗跳。秧歌队人多,早晨热水供不上,就有用凉水洗脸的。吃喝也全凭主人家,爷爷家还比较大方,加上有豆腐坊,豆腐酸菜什么的还是管够吃。秧歌队也不白打扰,用了家里的米面柴粮,走时会给些钱作为答谢。
生活越来越好了,那样的秧歌队却消失了,偶尔国庆汇演或在公园广场看到扭秧歌的,看一会就索然无味了,跳的人倒是乐在其中。也许我记忆里的秧歌就真的只有在记忆里回味了,拿出来就跑了味道!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