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关时间,只是原本就非对的人

           

      从九岁时的懵懂不知事,到二十六岁时的深谙情苦,思尔一直未等到秦牧生,明明她陪伴他的时间不比格非陪伴他的时间短,但却始终比不上格非在他心中的位置。到后来才明白,感情与时间无关,与缘分有关。思尔明白这一点明白的晚,但好在总归不算是太晚。

      九岁时,牧生对格非说:“格非,你要等着过几年我一定娶你回家!”

      九岁的格非皱着鼻子,故意拧起肉肉的小脸,羞红了脸气鼓鼓道:“秦牧生,你可真不要脸,谁说要嫁给你!”

      “咱俩可是拉过勾的,你说等你二十岁就嫁给我。”秦牧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他以为格非要赖账,着急忙慌地抬出证据。

      “哼!反正就不嫁给你!”格非迈开小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羊角辫上的彩绳随着步伐一动一动,像缠绕在花间的蝴蝶,也缠绕在秦牧生的心间久散不去。

      九岁的思尔远远看见秦牧生,跑过去想给牧生看新做的拉绳,只是还未跑到他跟前,他却早就追着格非的背影离开。一根颜色火红的毛线,拴起两端圈成一个柔软的环,不见头也不见尾,那结却打的结实,思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红线,认真地难过着,撇撇嘴,转身时俏皮的短发奄奄地搭在小脑袋上,沉默着。

      大人们常说格非和思尔长得很像,只是性格差的太多,格非沉默淑女,思尔活泼爱动,但却一样讨人喜欢。

      十五岁时,格非似一株小柳树,柔软的枝柔软的叶,新绿嫩芽,婷婷曼立,少女的姿态尽然全具,十五岁的思尔像一棵小白杨,深深的枝深深的叶,肆无忌惮,野蛮生长,比之少女,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少年郎。

      牧生喜欢格非,大家都心知肚明,高一军训时他为格非拿水扇风遮荫面面俱到,教官调侃牧生说他是在养媳妇,牧生大着嗓门像是昭告天下,说:“格非九岁就答应嫁给我了,自己媳妇当然要好好伺候着。”格非在一旁羞红了脸,悄悄地拿胳膊捅牧生,牧生一把抓住,傻兮兮地冲她笑。

      思尔跟着大家一起笑,也来凑热闹:“我可以作证,他们的确早就私定终身了!”

      牧生回头冲思尔笑,嘴上说:“不愧是兄弟,够义气。”

      思尔眼中藏着眷恋多时的苦,但是旁人却看不出,就如同初秋的阳光,看到依旧是似火的光芒,但真实的温度早就不如盛夏时来的猛烈。

      十八岁的格非人见人爱,是绽放到极致的玫瑰,追求者众多,但还是与牧生似一对情深的伉俪,惹得旁人羡慕连连。十八岁的思尔一头利落短发,人像是不知畏惧的春草一般疯长,她是别人眼中秦牧生的好兄弟,格非的好闺蜜。

        感情即使再好,也有争吵的时候,即便是牧生和格非。

      牧生每次和格非吵架,都约思尔到大学城旁的烧烤摊借酒浇愁,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因为中途接到格非的电话匆忙离开,只留下思尔一个人对着牧生离去的空座自斟自饮,来的次数多了烧烤摊的小哥与思尔成了好哥们,他问思尔:“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他,就算结果显而易见那也比憋着强。”

      思尔酒量极好,但是每次听到这句话,总是晕乎着说:“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只这么陪着他也就好。”

      二十岁时牧生单膝跪地问格非愿不愿意嫁给他,格非像九岁那年一样羞红了脸,低声说了句:“我愿意。”那天牧生将简单的戒指套上格非的手指,思尔像旁边的众人一样举手欢呼,但是心却如同九岁那年被爸妈逼着喝的草药,味道苦涩却又非喝不可。

      很多年之后思尔读那首《雨巷》,里面讲:

        “她默默走近

        走进,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目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她读的时候脑海中显现的是格非的模样,格非温婉善良,眉眼间永远是不见繁杂的清淡,像极了清朗天气时天边的云卷云舒,不争不抢,像最淡泊的春风,短暂却珍贵。

        对于这样的格非,思吾是自卑的,虽然别人总说他们的长相相似,但是她自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格非的那般淡然无争,生就具来的美好,所以她心甘情愿地做牧生的好兄弟,格非的好闺蜜。

      二十岁的思尔有了自己的初恋,他叫袁飞,对什么都是粗线条,但唯独对思尔体贴备至,格非和牧生都笑着说总算是有一个人来疼爱我们的小傻子了,思尔看着格非和牧生笑得配合。

      思尔与袁飞在一起两年,临近毕业袁飞对思尔说:“安思尔,我并不反对你心里有别人的存在,因为我坚信我对你好,你终归有一天会发现我和你更合适,但是我现在却觉得我没有希望,因为我对你再好你也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分手吧。”思尔抢在袁飞的话之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思尔见过很多人分手之后的撕心裂肺,但是分手之后她却觉得自己无比轻松,不用再去保持对袁飞的愧疚,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喜欢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就像是糖渍的柠檬,面上再怎么甜蜜,里面终究还是酸涩,所以还不如让他离开,不要再跟自己受一份相同的折磨。只是袁飞能放得下,自己却是看得通透却离不开。

      格非二十三岁被检查出得了肝癌,相比较于其他为她惋惜难过的人来说,她更多的是淡然,她说:“生死各有命,我们也没办法选择,可是就算只剩下一个月甚至一天,我也想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二十三岁的牧生工作出色,事业小成,格非也是小有名气的作家,指上戴了三年的戒指换成了流光灿灿的钻戒,两人是众人眼中的郎才女貌。

        结婚的时候思尔是伴娘,穿的是淡紫色的伴娘服,依旧是一头的短发,牧生看到穿着裙子的思尔,眼中有惊艳却无惊喜,他说:“思尔,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女人的一面。”思尔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笑着说:“对啊,你们一直把我当男人,我到底也是女人不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牧生只当说笑一般听了去,什么也没说。

        格非那天极美,一件大拖摆的抹胸镂空花纹婚纱,头纱垂到后背,天鹅颈上一根细银链,衬得细颈修长,一贯的淡妆更是显得她如出水芙蓉,极近嫣妍之态。

        那天牧生说:“我从九岁盼到二十三岁,终于把你娶回了家,我秦牧生这一辈子到现在只爱李格非,以后也只爱李格非。”

      格非说:“牧生,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其实你哪里都好,重要的是从小到大你是除了我家人外对我最好的一个人。虽然老天留给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但是我们从九岁一路走到二十三岁,也就够了,未来无法预测,所以美好的永远是回忆。“”

      秦牧生那天哭着吻了格非,思尔和那天在现场的人一样,哭红了眼睛拼命鼓掌。

      二十四岁是格非牧生还有思尔生命里最特别的一年。

      格非熬到了自己的二十四岁生日,生命停在了二十四岁。

      牧生失去了那个他从九岁开始就念着的女孩子。

      思尔又从二十四开始等秦牧生,但终究还是没等来。

      格非的葬礼像极了她的性格,简简单单,安安静静。那天天气极好,牧生那天淡淡地说:“格非只是提前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她在那里会没有痛苦地活着,这比每天都忍受病痛要强得多,我们都应该替她开心。”说着替格非开心的他却在格非的墓前从日悬空站到了星满天。

      思尔看着墓地的一片苍白和牧生身上的黑色西服,他们都一样,沉默无力。那天,思尔没有劝牧生,只是陪他站到了天黑。

      二十四岁的秦牧生失去了李格非,二十四岁的安思尔开始尝试着走进秦牧生的心。

      思尔蓄起了长发,性格开始变得安静,开始学着饱读诗书,模模糊糊中有了一份格非的影子。

      思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勾起嘴角,满心嘲讽:“曾经为了逃脱别人说的一样,变成假小子,到头来,为了他,你还是将以前的一切化成了幻影。”尽管自嘲的厉害,但思尔依旧义无反顾。

        暗恋的时间长了,被动的那一方即使是个傻子,也会有所察觉,更何况,秦牧生不是一个傻子。

      秦牧生将思尔这么多年的变化看在眼里,但是却一句话也没说,照旧跟以前一样约酒聊天,但却终究对感情避而不谈。

      思尔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没有多少青春可以等待,她原来想如果牧生和格非两个人一直平平和和地过下去,她将来也会选择一个人,与那个人也相偎相依,但是事情总是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意外,她就又回了头。

      思尔不想再浪费时间,就算是牧生把她当作是格非的替身,她都会心甘情愿,她常说一件事情念的久了,期待就变成了执念,而现在,这份对于牧生的感情期待就变成了执念。

        思尔二十六岁生日聚会结束,牧生送思尔回家,两人站在旧街口,他道歉:“对不起,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没准备礼物,想要什么,改天送你。”

      思尔顿了良久,对他说:“牧生,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牧生没说话,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烟圈吐在冷空气里,好久才消散,牧生道:“思尔,人的外表再相似,但是内里终究不是一样的灵魂,你应该去找你真正的幸福,而我不是那个人。”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牧生,我知道格非对于你来说不可替代,你从九岁还不知事到二十多岁深熟世事就一直对格非深情不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不知事的九岁到现在对你也是一成不变。格非是谁都不可替代,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将心比心地给我一个机会?”

      烟气四散在空气中,寒冷的空气包裹住两个人,旧街口的路灯昏黄,像是旧时光的回忆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牧生,九岁那年我追在你和格非两个人的身后,看着你追着格非的身影跑,你却没有回过头看我也在追着你的身影跑;大人总说我和格非长得像,我就后来拼命将自己塑成了与格非截然不同的性格;十五岁,你昭告天下你喜欢格非,我会为你帮腔,但是你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失落;十八岁,上大学的时候你和格非吵架,借酒浇愁中途离开时你没见过我望着你空荡荡的位子自己傻傻地举杯子;二十岁,你向格非求婚,我作为你的好哥们,格非的好闺蜜给你们祝福;二十三岁你们结婚,看着你们那么爱对方,我想替格非受那份罪,让你们白头到老;二十四岁格非走,那天我看着你在格非的墓前站了那么久,我想劝你,但是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只觉得心虚,便觉得自己失了资格,只能傻愣愣地陪你站着;二十六岁,我站在这里鼓起勇气,但是你告诉我的却是放弃。我于你的感情和你对格非的感情不少一丝一毫,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思尔有些哽咽,但还是在寒冷的空气中哈着白色的雾气吐出这些年来的心事。

      牧生沉默着将话听完,吸完烟将烟蒂扔在地下,只说了一句:“这么晚了,回家休息吧。”烟蒂还在寒冷的地上闪着微弱的光芒,他却要转身离开。

      “秦牧生,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思尔看着秦牧生的背影,淡淡地道,飘出了一股格非平时说话时的味道。

        秦牧生停住脚步,转回身,灯光之下的长发的思尔,眉眼间与格非有七分相似,有一瞬间让他以为那就是格非,闭眼定了定神,睁开眼摇摇头,暗道真是糊涂了,格非早就不在了,看着思尔在路灯下的身影,作为朋友究竟还是不忍心,只能还是劝慰:“思尔,去找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我们就算在一起,我心里也只有一个格非。”

        思尔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牧生走远,变成视线里的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话都说的如此直白,思尔怎么会还不明白,就像牧生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一样,格非于牧生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牧生被调到外地工作,思尔与牧生少了联系,即使偶尔聊天,也对那晚的事情闭口不提。很多年之后牧生身边又有了一个人,那个人温婉的像一阵春风,但温润的感觉却不是格非的云淡风轻,是另一种如绵绵细雨的温柔。那时的思尔也挽着别人的手,会微笑着向牧生打招呼,两人点头致意,多年的感情只化作是昨日的云彩,被风吹散的毫无痕迹。

        一段感情怎样才算是开始,是暗生情愫的那一刻,还是双方捅破最后一层纸的那一瞬?怎样又算是终结,是你喜欢的他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他明面拒绝你之后?

      格非和牧生感情的开始是捅破一层窗户纸,但是却没有结束,思尔的感情像是始于暗生情愫,终于拒绝,但是却更像是没头没尾。感情这件事从来都是不分先后,看的是这个人究竟对不对,对的人来的再晚都不算晚,不对的人来的再早也不算早,很多事情,强求也没有用,还不如早早放开,只是思尔明白地有些晚,但又庆幸,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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