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老表群里异常活跃,吃饭K歌的视频层出不穷。只见一群中年男女簇拥着一个小年轻在视频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来是大毛的前妻陈娟带着他们二十五岁的儿子回来了。陈娟说:儿子想爸爸,之前就哭闹着要回来认亲,一打听,说是大毛再婚,知道不便前来打扰,这事也就搁下了。最近又听说大毛离婚,想到自己也是孤身一人,儿子又那么渴望父爱,两人不如冰释前嫌,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一翻说词下来,亲友们纷纷点头称是,细数这些年来娟子独自带娃的种种不易。
小伙子名叫陈柯,小时候随大毛姓刘,后改随母姓。众人见他个子高挑,长相斯文,见人未语三分笑,待人接物极有礼貌的样子,不觉内心欢喜起来。虽然他跟大毛那种个头不高,浓眉细眼,脸上毛孔粗大得犹如“丑柑”外皮的长相截然不同,又看不出跟五官扁平,身材敦实的娟子有何相似之处。但细细瞧来,眉眼竟有几分像我二哥,就是大毛的亲弟“二毛”。加之大毛在这期间从未去看过他儿子,对儿子的印象仅停留在两岁之前。所以就算有所怀疑,也架不住亲友们左一句像他二爸,右一句确实像的话给轻轻揭过。于是这对二十几年未谋面的父子,终于坐到了一张桌上吃饭。
那天最高兴的要属“兰香”。因为她的儿子大毛,后半生终于有了依靠。兰香一手养大三个娃,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分别叫大毛,二毛,小英。如今二毛和小英都过得体面舒适,家庭和睦。唯独这个大毛让她操碎了心。近几年来,大毛的服装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早就不缺钱,不过情路依然坎坷。从青年时代起大毛就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桃花不断。时不时有两个互不相识的女孩,一天两次来敲兰香家的门,都自称是大毛的女朋友。可是到了适婚年龄,大毛又迟迟不提结婚的事,为此兰香日夜着急上火。和陈娟的婚姻原于一场意外怀孕。婚后,大毛有所收敛,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出入各大舞场,跟陌生女人们眉来眼去。陈娟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走了,连抚养费都没提一句。
大毛的第一段婚姻就这样匆匆开始又草草结束。从那以后,他又做回从前那个浪子——只恋爱不结婚。恋爱对象大多是舞场里认识的女人,双方在一起图的就是身体上的快乐,因此不说再见,不谈亏欠。良家女子们对他嗤之以鼻,当然他也不喜欢良家女子的拿腔拿调。直到他四十二岁那年遇到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王丹”。他着了魔般地爱上她,并快速跟她办理了结婚手续。
那年大毛的服装生意好得不得了,他在他生活的城市里开了数十家分店。当时的王丹还只是他招的店员。这位个子高挑,鼻梁高挺,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时就立刻迷住了他。王丹比大毛小上几岁,也是离过一次婚的女人。婚后的大毛像是换了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经营着这段感情。由于王丹输卵管堵塞怀不上孩子,大毛便不再勉强。后来有一位在医院工作的朋友遇到一个弃婴,是个女孩,便想到了大毛。打电话询问大毛愿不愿意领养,两口子商量后回答说:愿意。于是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就这样成了大毛和王丹的心肝宝贝,他们给她取名“刘愉”,希望她以后都快快乐乐的。
女儿的到来,给这个家增添了婴儿的奶声和奶气。那嗷嗷待哺的哭声,那梦里裂开嘴笑的摸样,咿咿学语时那声喊得不清不楚的“爸爸”,一点一滴,给大毛的心里注入了无限的柔情。从那以后大毛更加卖力挣钱,他要给妻子和女儿更好的物质生活。接下来的几年,他把原有的两室一厅换成了上下两层的洋房,又购置了一辆豪车加顶配。女儿也渐渐长大了,一张婴儿肥的圆脸,胖嘟嘟的很是可爱,跟他俩又都很亲。带出门小嘴可甜了,见人就打招呼,因此衣兜里常常有不认识的奶奶,阿姨给的各类糖果。
大毛的生活步入正轨,甚至走向了人生的巅峰。婚后最初一段时间资金往来还是大毛在管,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大毛手里。随后王丹提出由她来管,一开始大毛不愿意,但架不住王丹的软磨硬泡。而且王丹也渐渐显露出女强人的精明和强干,生意有她打理后,蒸蒸日上不说,店铺还越开越多,账户上的那串阿拉伯数字也越来越长。可是几年后,王丹提出要跟大毛离婚,不是因为大毛出去沾花惹草,据她自己说是因为性格不合。她不仅带走了刘愉,带走了存款,还卷走了货款。后来,大毛陆陆续续接到货款商的催缴电话,他手里没钱,钱都在王丹手里,可是无论大毛怎么磨破嘴皮,那个女人一口咬定:没钱。大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抵押了房子,卖了车子,关掉了一大半的铺子。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钱是属于大毛的个人婚前财产,可是由于没进行婚前财产公证,因此无凭无据。但是大毛为什么不走法律程序要求平分夫妻共同财产,这样一来他的债务危机也就自然解除了。关于这一点,亲友们也是纷纷百思不得其解。后续又听说,王丹问大毛还认不认刘愉这个女儿,如果认就定期给抚养费。大毛说他“认”,又听说,王丹也开了几家店铺卖衣服,有时候甚至就直接去大毛铺子上拿货,大毛也是不吭声。
亲友们一个个听得义愤填膺,怒其不争。无奈,大毛总是一声不吭的,年近半百的大毛跟曾经那个巧舌如簧的他判若两人。原本以为如今没有存款,没有汽车,没有大房子,还剩几间铺子在那里苟延残喘的大毛这辈子会孤独终老,没想到现在又突然蹦出个儿子。儿子还口口声声对他说:爸爸,刘愉妹妹又不是你亲生的,我才是。我以后会对你好,给你养老送终。
小英家里开了茶楼,生意颇好。陈娟回来后,由于整天无所事事,大毛由于有了心理阴影,不愿她插手铺子上的生意,对她总有点戒心。小英便主动邀请她去帮忙打理茶楼生意,活不多,拖地洗杯子这些活原本就有人干,她也就是象征性地给客人添点水,换点零钱之类的,工资开得远在服务员的工资标准之上。陈柯的工作,也是小英张罗的。这个小伙子没有上过大学,办公室的工作胜任不了,小英的老公在政府上班。听说某某某缺一位司机,就介绍陈柯给他开车,待遇颇丰。
一开始,一大家以兰香为首,一周聚一次。期间也其乐融融。陈柯有位女朋友,个子不高,长相乖巧的那种。偶尔也会来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每次她一来,小英都很关照她,带她出去买衣服,带她去吃美食,因为爱屋及乌嘛。小英对陈柯的照顾就更不必说了,陈柯只要说:小姑,我想去买台笔记本电脑。那一般都是小英付钱。更别说平时给他买衣服,买手表,带他去各种高端饭局等等……反而是大毛,不怎么亲近这对母子,提也没提领结婚证的事。
有一天,陈柯跟大毛说:爸爸,女朋友催我结婚,结婚就得先买房,你给我出个首付款吧,按揭款我慢慢还。大毛说他没钱,可是小英不差钱,这件事兜兜转转让她知道了。其实她也想过这一点,她原本想的是:再过段时间给陈柯买辆车,出个首付款,几十万的她出得起。不过也不能当冤大头,前提是:陈柯得是大毛的儿子才行。
口说无凭,为了证实这一点,小英悄悄收集了陈柯的头发又拿着大毛的头发到当地最有权威的一家医院做亲子鉴定。小英本来就不疑心这段关系,只不过想来个白纸黑字,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已,那毕竟是几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然而报告上显示:检验标本之间DNA不匹配程度较高,不具备血缘关系。小英犹如遭到晴空霹雳,好半天都木然不动。
小英直接去了茶楼,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陈娟看到她忙亲热地上前打招呼,小英笑着回应,说跟娟姐有话要说,说着来到一处无人的包厢,关上门,拿出检测报告。陈娟面色平静:你都晓得了,我们也就不演戏了。我和陈柯马上就走。如果你要报警,我也不怕。你茶楼里的秘密我也知晓一些。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小英叫住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找个假儿子来冒充是什么意思?陈娟转过脸:“为什么,当初我和我儿子两岁时离开你们家,大毛没给过一分抚养费,你们一大家人也不闻不问。我儿子非常叛逆,好几年都没回过家,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死是活。我恨大毛,我恨你们家所有人。我听说大毛做服装生意挣了很多钱。于是我就找到陈柯,当然他原名也叫陈柯,我让他当我儿子,保他以后有车有房,不过我也有要求,就是房产证上也要有我的名字。他原本就是街头一个小混混,碰到这样的好事,当然满口答应。哪知,大毛防我跟防贼一样,也不与我亲近。跟你们相处久了我才知道内情,原来传闻是假的,大毛的钱早就被那个女人骗光了……
陈娟走后,小英又独自站立了很久。现实太魔幻了,就是编剧也不敢把一个人的人生编得这么狗血,但它又确实发生在自己和家人身上。她定了定神给大毛打电话,把做鉴定的前后经过说了。大毛居然什么也没问,好像事不关已一样。不过小英没告诉她妈“兰香”,怕她犯高血压。后来,小英带着兰香去出门旅游。趁她高兴的时候,把这件事缓缓吐出,拈轻怕重地说了,不能吓着兰香,毕竟她已是一位七十岁的老人。
兰香知道后,表情淡淡的,当即表示不生气。旅游归来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亲友们听说过,惊讶万分,一个个咬牙切齿,大骂这两人狼狈为奸,无耻之极。报警的话,又怕牵扯出其它,所以最终选择忍气吞声。事情过去很久后大毛说:我一开始就怀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