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熏习”

今天我在家里种了几株竹子,种竹子一直是我的心愿,今天如愿以偿。

小区里一楼的邻居䂝伐自家的竹林,一株株连根除掉,看着这些竹子被无端扔掉,内心很是不忍,必竟是爱竹之人。我把它们捡回家中。细心安顿。

我喜爱竹子的特质:筛风弄月,潇洒一生,清雅澹泊,是为谦谦君子。

我对它的喜爱不止于这些,还有它自身所散发的竹子香气。我总是被春天里花草树木的嫩芽所感动,新长成的叶芽是完全无染的,全新的生命,那样纯粹,那样精美。

我时常想,为何我总会感动于此。

摘一把嫩嫩的竹叶放入杯子,冲泡一杯竹叶茶,竹叶释放出鲜嫩的汁液,茶汤清明纯净,淡淡的竹香清新自然,一如它的品格,滋养着我的身心。

人若如这杯茶香,一生亦是淡然自得。不能如竹子般谦谦君子,能熏染几分竹的特质也是难得。我记得阳明先生的祖父王伦甚是爱竹,家中园子里种了一片竹林,以此来提点自己持有竹子般的品性与特质,这使我明了,人想要拥有什么样的特质,就要同这样的人和事物共处,这应该叫“熏习”吧。

这使我想到一个名字叫“满觉陇”的地方,“满觉陇”是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它是盛产桂花的地方,每年到了秋天,满觉陇的百年桂花盛开。

然而釆桂花的非人,而是秋风。

为什么呢?

那里的农夫每天清晨时分,把纸铺在桂花树下,去忙着其它农事,中午的时候回到树下,满地的桂花,以纸就地包起来,就是一包桂花了。

细细想来桂花飘落的瞬间多美呀!

“满觉陇”的人们,把桂花茶叶放在一起熏香,桂花的香气被茶叶吸附,制成了上等的茶。茶叶明亮澄清的色泽融于水中,隐隐有桂花之气,滋味鲜嫩,清香,醇和。

这使我想到《帝田琐记》里的一位善茶之人——静参道士。

他把茶名和茶品分成四等。

茶名的四等分别是花香,小种,名种,奇种四等,其中以奇种的品最高,喝起来有梅花和木瓜的清香,但这种清香不是人工加制的,而是种在梅花近旁的茶树,久而久之就熏习了梅花的清香,木瓜亦然。奇种茶数量很少,每株茶树的味道不同。这种茶很是难得。

静参道士把茶的品等分为香,清,甘,活四等。

“活”是品的最高境界,可是再好的茶也需要知味的人呢,好的情趣与修养是品茶不可缺少的。有一些不识茶趣的人,又怎能品味这一杯好茶呢,就像汲取甘泉灌溉无用的树木。

有这么一个故事:

唐朝有一位投子大同禅师,道风很盛,一位章和向投在他门下修行。

有一天,章和尚做完寺里的劳动回来,投子禅师倒一杯茶给他,并说:森罗万象皆在此。

章和尚接过茶,即将茶水泼洒于地,反问投子禅师说:现在,森罗万象又在何处?

投子禅师说:可惜一杯好茶。然后就缄默了。

读这则公案令人扼腕,真的是:清净之水,游鱼自迷。

可惜一杯好茶被无知地泼在地上了。

这使我想到人生如茶,你想要成为一杯什么品的茶,或者是你想和什么样的人一起品茶,那你就向哪种品性靠拢吧。要不然就可惜了一杯好茶呀。

人可以如茶树一样熏习梅的傲,兰的幽,竹的坚,菊的淡。

梅:探波傲雪,剪雪裁冰,一身傲骨,是为高洁志士;

兰:空谷幽放,孤芳自赏,香雅怡情,是为世上贤达;

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清雅澹泊,是为谦谦君子;

菊:凌霜飘逸,特立独行,不趋炎势,是为世外隐士。

这些好的人格特质如这杯最高品的奇种茶,散发出茶最高的境界——“活”

此时想来细细照看我的竹子,一如观照自己的心。祈愿它枝叶茂盛,希望来年的春天,我可以沏一杯竹叶茶供养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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