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自然生活更是牟宗三津津乐道的,他无限深情地追忆栖霞的春景:“清明寒食的春光是那么清美。村前是一道宽阔的干河,夏天暑雨连绵,山洪暴发,河水涨满,不几日也就清浅了。在春天,只是溪水清流。两岸平沙细软,杨柳依依,绿桑成行,布谷声催。养蚕时节我常伴着兄弟姊妹去采桑,也在沙滩上翻筋斗,或横卧着。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仰视天空飞鸟,喜不自胜。
那是生命最畅亮最开放的时节。无任何拘束,无任何礼法。那时也不感觉到拘束不拘束,礼法不礼法,只是一个混沌的畅亮,混沌畅亮中一个混沌的男孩。这混沌是自然的,那风光也是自然的,呼吸天地之气,舒展混沌的生命。鸟之鸣,沙之软,桑之绿,水之流,白云飘来飘去,这一切都成了催眠的天籁。不知不觉睡着了,复返于寂静的混沌。”
这真是一个万物静观皆自得的乡村世界,在牟宗三的童年记忆里,连清明扫墓这样与死者的交会仪式,也显得别有一番情味:“清明扫墓,迎春花趁早先开了,黄的花,绿的长条,丛集在坟墓上。纸灰化作蝴蝶。奠一杯酒在坟前,坟中人的子孙们前后有序地排着在膜拜。那生命是不隔的,通着祖宗,通着神明,也通着天地。这不是死亡安葬时的生离死别。这里没有嚎哭,没有啜泣。生离死别那种突然来的情感上的激动,因着年月的悠久,而进入永恒,化作一种超越的顺应与亲和。人在此时似乎是安息了,因着祖宗的安息而安息;也似乎是永恒了,因着通于祖宗之神明一起在生命之长流中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