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在前排的男人
“你挡住了我视线,左边去点!”后边有人在叫。
可我个子不高啊,他想。但他还是借着一个舞蹈的跳跃动作,往左边跳出了一大步。
“往右边去!”还是那声音。
他稍稍有点恼怒,转过身一看,是位臃肿的女人,年纪大概四十多岁。
“你到底想让我呆哪边嘛,”他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还跑到前面来跳的!”她仍喋喋不休。
“咋了,是我让他到前排来的。男的就不能上前排?人家不就跳得好嘛!这样,你到这儿来。”说完,老师朝他挥了挥手,并示意中间的几位老大姐往两边散开些。
由于去年疫情的缘故,广场上前后左右一米开外都在地面上标注了白色的十字图案,一人一个坑,尽量不要扎堆。
于是,从那天开始,除了领舞的几位老师,大家总能看到一位虽不高却挺拔的老男人,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前排中间最醒目的位置,随着或明快强劲或温柔舒缓的乐曲,翩翩起舞。
大家猜得没错,他,就是我老陈。
说实在话,那刻,我的老脸稍稍有点发烫,为啥?
堂堂一男人,因为跳舞,还得一位女人来保护,这算什么事嘛!
(二)盛情难却
自岳母住进养老院,我和夫人持续了近两年的乒乓球运动就停止了。夫人自此每晚下班回家洗好蔬菜,煲上饭后,无一例外去了养老院。
等她回来,我早已烧好菜,在喝酒了。
饭后,俩人就端坐客厅,与电视拼命。
这样下去怎行?得锻炼!
于是每晚,我和她开始到小区后面的广场散步。
突然就发现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在广场,做着适合自己年龄的各种运动:孩子嬉戏玩耍,大人散步慢跑打拳打球,应有尽有。
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广场舞!
广场舞有几类:年轻些的男女蹦着节奏强烈动感十足的“鬼步舞”,年纪稍大些的跳着交谊舞和水兵舞,但这几种舞比较小众,大约各自二三十人的方阵,且活动场地相对偏僻逼仄些。
最蔚为壮观的自然是简单易学的集体广场舞。
这舞种,人数最多,约莫一两百人,主力阵容大多是中老年女性,且占据广场中间,显得声势浩大,大有舍我其谁、睥睨广场的气势。
我自认对音乐以及舞蹈的感觉不错,曾经也跳了近十年的交谊舞,更别说少儿时一直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和小伙伴们一起常常登台唱歌跳舞,甚至我们的节目,好几次获得县里巡演的殊荣。
可,夫人天生对音乐舞蹈不敏感,加上又是理科出身,好像没有一点艺术细胞。因此我建议,两人就远远站在大部队的后面,跟着伸伸手踢踢腿就行。反正,动动就成。
然而,一个礼拜下来,我基本进入了角色,无奈她始终不得要领。她那手势身形永远与前面的舞友背道而驰,步点也完全不准,慢慢地,她失去了耐心。说,你一个跳吧,我还是散我的步去。
也好,万事,适合自己的才有劲。可惜,散步,她也没坚持多久,就又窝在家里看电视了。但我坚持了下来。
我就有一股执着的拼劲。
譬如,学二胡时,班上就我一个人手指起泡,结果上学期结束时,70多岁的老师微笑着向大伙宣布:这“小伙子”开始不乍的,现在成了琴友中的佼佼者......
之前,我就游泳了六年,每年不少于350次。通过自学和观察,我愣是将孩提时代的狗爬式,改变提高到了蛙泳和自由泳,且每天从下水到出泳池的四十分钟内,不间断地游2000米左右。
遗憾的是后来不幸患上了皮肤病,虽说诊断结果属光明性皮炎,但医生就此建议不再游泳。毕竟,泳池里用来消毒的药品如漂白粉、溴氯海因等对皮肤都有刺激。
所以我不得不忍痛舍弃了游泳,改为和夫人在家里打乒乓了。
如今,我终于爱上了广场舞,岂能轻易放弃?
好在我悟性够高,加上足够认真,半个月下来,每晚的几十支舞曲,我会了半数。
可别小瞧低到尘埃里那些普通细微的沙子,当阳光漫过河滩时,兴许它也能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不,有一天,一位比我年轻些的男士突然就走到后面,邀请我到前排。
当然不去。
这是女人的天地,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跑到前面?
但过了几天,这位男士又到后面来劝我了。
“不好意思,我刚来不久,水平有限,能在后面跳跳相当不错了。”我实话实说。
他有点失望。恰巧一首舞曲刚完,我便顺势给他递了一支烟,表示我的谢意及歉意。
我跳得越来越纯熟优美,这不,路过的人都会不经意地在我身后驻足,我眼睛的余光告诉我,他们都在欣赏我的舞姿。
终于有一天,“佳木斯”舞曲刚完,一位年长的老大姐站到了我面前。
“还挺有架子,小王三番五次来请你,不去,只有我老太婆亲自来游说了。不过,并不是我一人的主意,我是奉老师之命前来办事。你看...?”很显然,这老大姐言语诙谐幽默,且充满了智慧。
这次,我,究竟去还是不去?
我本一低调随和之人,但似乎再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那就去吧。
谁知我一到前排,就发生了开篇的尴尬事。
不过,也就是从那刻开始,内心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即:广场舞不应只是女人的专利,我们男人照样也能跳,且只要努力,一样能跳得好。
何况我们常州武进“香溢澜桥”广场舞的领舞老师一个个那么美,尤其是“香雪兰”张老师。
(三)漂亮的老师
张老师,本就是当地一所重点小学的一位老师,她教的是英语。
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儿,体态匀称,皮肤白皙。一张小巧干净的瓜子脸上不施粉黛,月牙似的细眉下镶着一双灵动似水的眼睛,清秀的姿容间透着温柔的娴静。
跳舞时,她鼻翼微翕,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舞后谈笑间,皓齿微露,声音从容淡定。她举止大方,周身不见配饰,整个人显得温婉贤淑,优雅知性。
老陈我何其有幸,老了老了,还能碰到这样美丽动人的老师?
大家都知道,如今的老师,虽说地位待遇有了明显提高,但肩上的担子和责任也越来越重大了。
除了教学任务繁重,在学校应对的各种测评、培训、教研以及校际交流等杂事也多,何况还要劳心费神地关注着孩子们的身心健康。
因此,真正属于他们自由支配的时间少得可怜。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个主课老师,还要抽出时间为我们选曲、编导并亲自教授我们舞蹈,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譬如这几天,张老师就一直不厌其烦地在教大伙新舞《万疆》。
这是李玉刚先生演绎的一首具有爱国情怀的歌曲,歌词唯美深情,唱出了中华儿女对祖国的崇敬和热爱,讴歌了华夏大地山川的壮美和五千年文明的璀璨。
但,若要改变成广场舞,我总觉得过于抒情和柔缓,节奏也较难把握。
这不,感怀于老师对我的信任,我就大胆提出了我的想法。
“老师,这舞蹈好像不太适合广场舞,尤其不适合我们老男人。太糯太软,且节奏感不明显,恐怕大家很难把握,是否可以考虑更换其它舞曲?”我在微信上建议道。
“老陈,临近国庆,这支舞蹈非常应景,且很好地体现了国情国风。再说,之前的舞蹈大多节奏明快,很多大姐提议跳些温柔点的曲子呢。不要担心,看看似难,多跳几遍,就熟练了。”老师回道。
那就跳吧。
结果是:很多老大姐居然也抱怨太难,甚至有好几位还向我咨询请教手势步伐呢。
于是,就连跳舞一流的老师妈妈郑大姐,她也开始向女儿抗议,说太难了,要求更换舞曲。
张老师笑了笑,说,没事,咱慢慢来,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乃至一周,我每晚来陪你们,教你们,我就不信大伙学不会。
就这样,在老师日复一日的鼓励和示范帮助下,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我们终于跳得有模有样了。
我,自然是里面的佼佼者。
可大姐们不知道的是,我,除了一点小小的天赋,我在幕后做了多少功课啊:预习,复习,再复习。
那不就如咱写文字一样,只要勤练多写,总会收获自己的进步吗?
所以,张老师才几次在大伙面前开玩笑道:到年底,我们要给老陈发奖状。众人问,啥奖?
老师回:最最努力勤奋奖。大伙都大笑着说,应该,必须的。
可,老师,你知道吗,是你的爱心和忘我无私,一直在感染鼓励着我啊。你几年如一日尽责尽力地教授着我们,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或者不跳好呢?
(左侧第二位是香雪兰老师)
(四)一不小心跳进了简村
当然,要感谢的不止是香雪兰老师一人,郁老师、竹影以及蒋医生三位也一直在前面不知疲倦地为大伙领舞。
还有很多热心人,比如周春英大姐、黄阿姨以及张老师的妈妈“自娱自乐”等舞友。
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辛勤的付出,我们香溢澜桥的广场舞队伍才不断壮大,声名远播。
这不,很多其它小区的市民都慕名前来,甚至部分还是开着电驴、小汽车来的。
看到人数越来越多,几位老师不禁豪气冲天,她们激情满怀地笑称:要把咱的广场舞推出武进,推到常州,推向中国,甚至推广到全世界。
这是何等的志向和气魄!
说心里话,当时听了莫名感动,备受鼓舞。
“老陈,你得写上两句,算作队伍的宣传语。”一天老师对我说。
没问题,好!
当晚,我就涂鸦了一首七言律诗,并发到了跳舞群里:
醉美夕阳晚霞时,澜桥广场舞蹁跹。
旋律优美又动听,节奏阳刚兼软绵。
男女老少齐上阵,激情四射勇争先。
跳出健康幸福来,舞动人生华丽篇。
众人无不鼓掌、喝彩。
其实,我早就在群里舞文弄墨了,甚至每天一篇的“心灵鸡汤”,让大姐大哥们都想认识“快乐人生老陈”。
机会终于来了。
由于年代久远,我们的音响设备等故障连连,于是我们几位“权重”人物决定在群里众筹集资。提议一出,众人积极响应,不到几天,便募集了近3千元的巨款。
因为是我和周大姐负责记账,所以借此机会,我认识了很多之前只知其网名的舞友,同理,他们也终于认清了我的真面目--一个小老头而已。
于是,我名声更甚。
最令人欣喜的是,通过这次活动,我还碰到了一位简友,正是她,成了我走进简书的领路人。也正是简书,给我打开了一扇文学之门,让我和大家有缘相识外,能在这广阔的天地里继续我的文字深耕。
如今,有三件事,与吃饭睡觉一样不可或缺。
其一是跳广场舞。
提到广场舞,我的双脚,此刻就不由自主地在办公室的复合地板上踩起了步点,这步点正随着或激昂或柔和的舞曲变得或快捷或柔绵......
其二是拉二胡。
二胡就在左手边,靠在琴架上。我随手取了,斜倚左腹,顶紧,左手按在千斤顶处,右手持弓,开拉。先来一曲《我爱北京天安门》,内心自然涌动起对伟人的敬意,接着一首《我们多么幸福》,抒发对国泰民安的感恩之情......
其三就是坚持在简书的日更。
说起简书,不知怎的,我稍稍平复宁静下来的心海突然又莫名地凸起、涌动着什么,接着心跳加快,荡起阵阵涟漪。涟漪漾开处,那些从没见过却亲切无比的面容,一个个微笑着向我走近......
谢谢简书,让我有幸结识那么多有趣的灵魂。
谢谢简村,让我有了块有效安放心灵的园地。
最后我想说的是,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成功永远属于那些确立了目标并孜孜追求不断努力、奋进的人。
愿与所有相识或不相识的简友们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