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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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辞职了,因为我长得像我上司的前女友。

进公司之前,他见我的简历符合职位要求,笔试成绩也无可挑剔,就放心出差去外地了;面试那一关,他没有跟我直接见面。没想到我上班第一天,人力资源部的小美带我去见他时,我看见他先是眉头一皱,然后脸上的厌恶像盛夏雨后的潮气,慢慢升腾起来。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后来,我跟公司同事小丽混熟之后,有一天中午我俩一起外出吃饭时,小丽对我说:我长得太像我上司的前女友了。他的前女友跟他在一起六年,花了他几十万,去年突然提出分手,两个月后嫁给了一个温州小老板,炒房去了。

可这关我屁事?我长得像他前女友,还有罪了不成?难怪他处处刁难我,总把最难处理的项目丢给我,也不给我交代明白要求,我发邮件问他又爱答不理;等我一出问题,他就拍桌子瞪眼发脾气,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试用期没过,我就提出了辞职。我知道,就算我不提出辞职,三个月内,他也会找茬儿把我辞掉,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我辞职那天,闺蜜阿洋为了哄我开心,邀我去她先生开的酒吧喝喝酒、聊聊天。见到阿洋,我先一杯鸡尾酒下了肚,然后开始痛说我的撞脸历史。

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说我长得像他们的亲戚朋友。这倒也罢了,更变态的是,他们还说我长得像各路明星,男女通吃。高中的时候,为了冲刺高考便于打理,我留了短发,竟然被人说成像何家劲,就是《包青天》里的展昭同学;上大学后,我留了长发,他们又说长得像张智霖,可张智霖不是长发,他们硬说我是长发版张智霖,或者说,张智霖的妹妹;好吧,只要不像郭德纲他妹妹,我都能接受。另外,他们还说我笑似瞿颖、怒似朱茵、静似陈数、闹似陈好。我的个亲舅五老奶奶,各种特质不一样的明星都像,那是一张什么脸?大众脸!看来我适合当间谍,当女特务,就像川岛芳子那样。

当我喝下第五杯鸡尾酒时,我有点晕晕乎乎了,眼前忽然浮现出已经去世的奶奶的脸。我小时候,家里人都说我长得最像我奶奶,这个我爱听,因为我跟奶奶感情最深,她最疼我,说我像她,那也是遗传。奶奶去世以后,我在墓地里奶奶坟前,哭得很伤心,因为从此以后,世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去了。早年间闯关东的舅姥爷也来参加葬礼了,他是奶奶最小的弟弟,他含着两眼浑浊的老泪,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开,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我没等他说出口,就挣脱他的手,独自躲到一边抹泪去了。

“芳芳,你怎么在这里?你看你都喝成什么样了!”忽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一惊,这谁啊?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抬头一看,一个清瘦的陌生男人,满目关切,痴痴地望着我。可我不认识他!我这张大众脸,不会是又被人认错了吧?

“芳芳,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那个男人忽然笑起来,眼睛里闪着泪光。

你才去死呢!我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

“我那天不该跟你吵架,让你生那么大的气。没想到你一生气就走了,还休假自己一个人去旅游。我答应过你,等我忙过这一阵子,我就陪你一起去旅游。我跟你约好的,没想到你自己就先去了。”

“先生,你认错人了!”我打断他的话。

“芳芳,你一定还生我的气吧?我当时真的是很忙,不是故意不陪你去。”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听我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短信你不回,我想追到火车站,找到你,当面跟你说道歉。可是路上堵车了,等我赶到火车站,你乘坐的那趟列车已经开走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我有点听糊涂了,我站起来,想找阿洋,她照应客人们去了。

“芳芳,你别走!”那个男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吓坏了。“他们告诉我,你乘坐的那趟列车脱轨了,你在的那节车厢被迎面来的火车撞上了,你死了!我不信,你看你这不是好好活着呢吗?”

“阿洋,阿洋!”我忍不住喊了起来,酒也醒了一半。

阿洋急忙忙跑过来,她拉开那个男人的手,耐心地说:“小四,你又喝多了,这不是芳芳,她是我的闺蜜,叫徐慧!”

那个男人失望地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他退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喝酒,再也不吭一声。

那天晚上,我打车回家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晃动着那个男人含着泪光的眼睛。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了,窗外晴空万里。我打开电脑,登上招聘网站,准备继续投简历找工作,同时向上帝和佛祖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再跟下一位上司的前女友撞脸。

这时,阿洋打电话过来,问我:“想不想认识一下昨晚酒吧里那位帅哥,就是把你认作他女朋友的那个男人?他跟我要你的电话,想认识你,跟你约会。”

我晕,我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  +  008号  典典的蟹妈    第二次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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