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被带上警车的那一刻,仍旧痴傻的冲着陈斯然笑。
陈斯然竟有些作呕,转过头权当没有看到,等到鸣笛声渐渐听不着的时候,她方才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好像被掏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陈斯然是三月份遇见阿金的。
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即使三月,天气仍旧不饶人的凛冽,陈斯然裹着黑色的长大衣,只是九点,街上行人便很少了。
陈斯然是在一个角落里发现阿金的,他的眉眼很温柔,即使是夜晚,他的眼睛仍旧很亮很亮。
他穿着一件似乎很久没有洗的藏蓝棉服,衣角都是污渍,瑟瑟的在角落发抖。
陈斯然蹲了下来,轻声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阿金似乎受到了惊吓,猛的抬起了头,见到陈斯然,他突然笑了,笑的很无害,他咿咿呀呀的用手比划,大致是他需要钱的意思吧。
那时陈斯然才知道,阿金便是街坊领居口中的神智不清的弃儿。
陈斯然翻了翻口袋,只掏出来15块钱,还有一些零散的硬币,也一并给了阿金,阿金“嘿嘿”的笑着,陈斯然突然湿了眼眶,深夜的灯明明灭灭,却没有一盏是为他亮起的。
阿金站了起来,朝陈斯然挥了挥手,在清冷的夜里跑远了。
陈斯然怔怔地待在原地,她忘了问他住在哪,也忘了问他那些钱够不够他吃一碗面。
翌日傍晚,陈斯然居然又见到了阿金,他似乎遇上了什么好事,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可陈斯然不知道的事,那样得意的神色将是她噩梦的开始。
天气回暖,陈斯然换了厚重的棉被,只盖了一副很薄的小毯子,那些日子,她开始做梦,总是会梦到鲜血淋漓的自己,也总是惊醒,然后打开灯静默许久再沉沉睡去。
许是压力太大了吧。
陈斯然并未多想,每日夜晚时分依旧能见到阿金,给他一些饭钱,然后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发呆。
五月的夜晚,月色很美,但却透着朦胧和浑浊,和阿金道别之后,陈斯然便将手放进玫粉色风衣口袋里,打算回家,那天的陈斯然很开心,修改了很多次的稿件顺利通过,暗恋了许久的学长主动打电话问她近况,折磨了她两个月的咳嗽有了好转,小一码的鞋子终于不再磨脚。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漆黑,星星也很少,但陈斯然仍旧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活着真好”,她轻声嘟囔。
她不禁哼起了小曲,她太开心了,这样俗世的欢乐与满足总是能轻易打动她。
走到她住的巷子口时,她感觉有人在跟着她,可转身却什么都没有,她摇了摇头,暗自怪自己太过多疑。
快到门口时,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可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阿金就是那个时候撞倒了陈斯然,陈斯然因为惊吓,大叫了起来,惹得四下邻居都出来探个究竟,见是阿金,陈斯然放松了警惕,邻居们也都各自回屋了,谁都没有看着阿金嘴角那丝同往常不一样的邪魅的笑。
陈斯然镇静了下,开口:“是不是没地方去?”
她依旧很温柔,阿金点点头,陈斯然打开门,让阿金先进去,该是实在走投无路,阿金才会来找她。
她嘱咐阿金坐下,给了他一杯水,然后告诉他哪里可以上厕所哪里可以倒水喝,阿金始终咿咿呀呀的回复着,陈斯然转身就要回卧室睡觉,饶是太过顺利,也总要入眠的。
阿金突然起身死死的抱住了陈斯然,她显然楞了一下,然后拼命的想要挣脱,可到底是女孩子,气力太过弱小。
阿金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一边发出他一贯痴傻的笑声,疯狂的吻她,她像被钳制的玩具,丝毫不得动弹,她终于绝望了,失去了尖叫的力气,无助的垂下了手。
她隐忍着害怕与绝望,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阿金突然停下了动作,伸手揩了揩她的泪痕,然后用含糊不清的语言状似安慰她。
“别……别哭,别哭”,她依旧在哭,阿金突然生气了,打了陈斯然一巴掌,然后大声呵斥她,“别哭”。
阿金动作更加粗暴了,带着怒气和不甘。
凌晨时,阿金慌张的裹着他那件藏蓝色棉衣走了,陈斯然就那样不着一衣的瘫坐在地上,她多希望这是梦,多希望现实同这没有一丁点相似。
陈斯然是在第二天晌午时报的警,因为证据确凿,傍晚时警察就逮捕了阿金,街坊四邻一直在同警察说着阿金智力低下但很善良,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然后转过头冲着陈斯然大喊:“定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阿金,阿金只是个傻子,怎么会晓得男女之事”。
陈斯然没有辩解,只是眼睛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的黯淡,然后消失殆尽。
她万分没有想到,这个她爱了很多年的世界竟然给她当头一棒,然后生生的将她推去地狱。
我是十月去参加陈斯然葬礼的,距离阿金入狱已经五个月了。
十月初,陈斯然在社交平台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你问我这世间什么最可怕”
“我说是人言”
陈斯然终究选择了离开,吞下了整瓶安眠药,同事说送她离开时她仍挂着泪痕,还是多么痛心疾首才能在选择死亡这等解脱的事情时仍旧泣不成声。
故事写到这,已是凌晨三点钟,我揉了揉肿胀的双眼。
纵使他们指责你谩骂你,可陈斯然,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