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九九零年的那个夏天,一天中午,吃完饭的何正东依着惯例出门溜达消食。溜达了一回儿,烟瘾犯了,他便拿出旱烟锅,靠着路边一棵杏树圪蹴在阴凉地里抽他的旱烟,杏树正对着他们家和大姐夫家的那块地。
夏天的中午,外面忙活的农人都回了家,或午餐,或午睡,整个小山村一片宁静祥和。天气炎热,躲在阴凉地里的何正东惬意地抽着旱烟,眼前飞舞着一些小飞虫,耳边响着细微的虫鸣,或者偶尔也会传来两声大声的鸟叫,但他不觉得聒噪。时不时地还会有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一缕丰收的微香,又带走身上的酷热,那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正抽时,从前面路上走来两个赶路的陌生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走到何正东的面前不远却停了下来,盯着他和大姐夫家的那块地看了良久,就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小声说:
“啊呀,这块地真是个风水宝地呐,你看,这块地背靠大山,前边还临河(王浥尘上学走的那条河湾),那个地埂子弯弯地将两边挡起来,聚风聚气,这地正中间靠近埂子的地方应该有一个好穴,谁家的人要是埋在这个地方,后人手里怕是富贵得很呢!”
“嗯,地方确实是块好地方,就看这家子人有这命没有了?!”另一个附和道。
两个人说着话继续赶路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周遭寂静的空气里,何正东却听得一清二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正东死死地记住了两个人的对话。
当天晚上,何正东就敲响了大姐夫家的大门,见面直接要求大姐夫把那块地置换给他。在王家沟这个地方,土地以陡坡地为主,平川地实属稀罕物。这是大姐家唯一的一块平川地,位置好,离家又近,大姐主要拿它来做菜地,只在为改善土壤的时候才轮耕一些其他作物。大姐一家都很喜欢这块地,何正东提出用来置换的地跟这块地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大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换!
碰了一鼻子灰的何正东从那天开始,就开始百般找大姐一家的茬。不是说大姐家经过他们家的地多踩死了几棵苗,就说大姐家地里的苗窜到了他们那边害他们的庄稼窜了苗(改变了品种),甚或说大姐家的孩子偷拿了他家鸡窝里的鸡蛋,隔三差五站在外面以大姐夫家足以听得到的嗓门指桑骂槐一番,而且更为可气的是他将他家地里原来二尺多宽的道挖得只剩一尺宽了,但凡大姐家的人有一只脚踏进了道路外面的地,他就要高声大嗓地咒骂一番,并扬言要收拾大姐夫。
大姐夫是个懦弱的人,不敢与之对抗,而且即便他有胆量对抗,何正东身材很是魁梧,单从体量上俩人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大姐夫根本不是何正东的对手,所以只能选择沉默。大姐觉得这事就应该男人出面,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出面跟人吵架,实在是好说不好听,结果一家人都做了“缩头乌龟”。大姐对大姐夫的懦弱沉默很是不满,却也没有办法。
这样一忍就忍了将近一年。
第二年开春,何正东做得更绝了,他干脆将剩下的那一尺宽的道都给挖没了,紧着地边都种了庄稼。显见得他是不让大姐家从他们家的地里通过了。可是大姐一家人毕竟没有翅膀,地又不能不种,于是大姐和大姐夫不管他,仍从何正东家的地边上蹚了过去。那天,大姐夫负责送粪,大姐负责锄草松土。大姐夫把粪倒在地里回去挑第二担的时候,迎面碰到何正东,何正东上来一把撕住大姐夫的前襟,抡圆胳膊就给大姐夫一个耳光,并且大声骂道:
“我把你个驴日的,我让你从我的地里过!我让你从我的地里过!你看你把我的地边踏成啥样子了?!今儿个我把你狗日的粪给你倒了(意思是打出屎来)!”
何正东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大姐的耳朵里,她扔下锄头就往这边跑。等她跑到近前的时候,看到大姐夫已被何正东推倒在地,何正东弯着腰撅着腚,左手抓着大姐夫的衣领,右手正一巴掌接一巴掌往大姐夫的脸上招呼,大姐夫的左脸颊已经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他的双手虽也抓着何正东的前胸衣服,却形如老鹰爪下的小鸡一般,无力还手,只是在嘴里不住地说:
“你打!你打!你就把我打死!”
看到这光景,大姐的肺要气炸了,她悄悄地凑到跟前,趁何正东不备,右手“嗖”的一下从何正东的胯下钻过去,一把就捏住了何正东的两个“蛋”,手上微一用劲,就见何正东如触了电一般一阵抽搐,一股疼痛迅速就从会阴传遍了全身,脑门上立时疼出汗来,赶紧松了手,颤声不住地告饶:
“噫,娘娘(nia)哟,错了!错了!我错了!放手,你先放手撒!咦哟哟,疼死了!疼死了!姑姑,姑奶奶,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你先把手放开撒!”
男人裤裆里的“蛋”最是软弱,经不起半点的冲撞或攻击,不然那种疼痛别有一番滋味,唯男人能体味。如今,何正东的“蛋”被大姐秀莲死死地攥在手里,时不时地紧一下,何正东就如同戴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般,一时间失了举措,也乱了辈分。
虽然大姐夫与何正东家并无亲戚或本家之谊,但村里人多少年沿袭下来也有个辈分称呼,按照一贯的称呼,何正东该是大姐夫的叔伯辈,大姐“嫁鸡随鸡”地自然也应以叔伯称呼何正东。如今,何正东在疼痛之下,有些失措,一会儿叫“姑姑”,一会儿又叫“姑奶奶”,辈分乱得有些离谱,足见其有多么疼痛。
大姐王秀莲站在何正东的身后,一手捏“蛋”,一手掐腰,颇有些“闲庭信步、宠辱不惊”的风范。不疾不徐地骂道:
“你个驴日的,你不是愿意打人么,打呀,今儿个我两口子就让你打个够!日你娘(nia)的,你不把我一家子欺负死就咽不了这口气么?”
“噫,不打了,不打了,我从今往后再也不打了!你先放手撒,疼得很么,再说了,你这个样子,羞人得很么!”
何正东赶忙说道。
旁边围了好几个人,也有人出来劝大姐:
“噫,他娘(nia),算了,先把手松了撒,娃娃都出来看着了么!有啥事把村长叫来给你们协调解决一下么,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快把手松开!”
“哼,毬大的一点事,有啥麻烦村长的?我们自己解决吧!你说,你个狗日的,你为啥要打我的男人呢?你不让我们从你家的地边上走,难道让我们飞过去吗?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两口子哪一个长翅膀了?你狗日的飞一个给我看看?!以后还打不打人了?”大姐厉声问道。
“不打了,以后再也不打了!是我心眼儿小了,我保证以后给你们留个一米宽的路,再也不拦着你们走路了!”何正东一迭连声地给大姐保证,但他到底没有说出真实的原因来,心说“这块地方(墓穴)我用不了,你们也别想用”!
“好,今儿有大家作证呢,你要是说话不算话,你就是我生养的,以后见了我直接叫娘(nia)吧!”
大姐这话说得忒狠毒,如果何正东答应了,从此就断了他再闹事的可能。可要是不答应呢,如今被人鸡柄在握,只须稍加用力,自己今天就得彻底报废了。无可奈何之下,何正东只能乖乖地全部答应了。
大姐松开手的那一刻,何正东如同卸了磨的驴一般,瘫倒在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颤着声说道:
“啊呀呀,天尊神,你是个麻达(厉害)人么!我横了一辈子,今儿个差一点儿叫你把我的命给要了!麻达,麻达,你真格麻达!”
此后,他真没有食言,也不敢食言,果真在自家的地边上辟出一米宽的一条道来,连架子车都可以通过了。
几乎一夜之间,大姐和何正东都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有很长一段时间何正东都是羞于出门的。
王同山当然也知道了大女儿秀莲的“壮举”。
一开始,他对秀莲去捏一个男人的“蛋”也是很不赞同甚至是生气的,他认为这实在有违妇道。而且总有人在他跟前皮里阳秋地说:
“啊呀,他王家爸,你的大女子攒劲得很么,三两下子就把那么美实(壮实)的一个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么!哈哈……攒劲!”
这让王同山很没面子,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挠挠头,讪讪地说:
“嗐,日他先人的!”
慢慢地,也有人在他跟前肯定大姐的行为说:
“人常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着呢么,娃娃给他坏怂一个教训对着呢,你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咱娃了!这一下敲山震虎,以后不管多坏的坏怂都不敢去招惹咱的娃了!”
王同山想想也对,于是开始认可起大姐的行为来,甚至还有些以她为傲了!
(未完待续。。。。)
所以,平凡!(五十一)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一 秋风以后,田福堂的宏大工程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他亲自从县上找来工程专家,早在初秋就选好了具体地址,准备充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