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一认识晨曦的时候，十三岁。
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装懂的年纪。
晨曦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得帅，会打球，笑起来的时候周遭好像有光晕，关键是成绩好！走到哪里都自带光芒。
十一呢，平凡的五官，厚厚的刘海，齐耳的短发，整日穿着大大的校服。数学成绩差的一塌糊涂，语文成绩好的作文都能拿到满分。
什么时候有的交集呢？大概是那个突然没有了睡意的午间。
坐在最后一排的十一捧着一本厚厚的《中华上下五千年》，正看的入神，“砰”一个纸团砸在了脸上。
抬起头，印入眼帘的是坐在第一排的晨曦的笑脸。
牙齿真白，不去打牙膏广告可惜了。
十一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句话。
晨曦示意她打开纸团，十一照做了。
上面写的是一段文言文，要十一给他翻译出来。
“学霸向学渣问功课，不要太奇怪好么。”
“谁叫你语文好，老师说我的语文成绩要是像你一样她就圆满了。”
十一默，扫了一遍内容，就在那张纸的空白处写下了译文。
然后揉成团，扔了回去。
按月考成绩排的座次，学霸与学渣，中间隔着七个桌子，从十一的座位走到晨曦的座位需要走十五步。
这是后来十一独自丈量的。
从来没有说过话，只有纸团在两个座位之间抛起、落下，命中率如晨曦的三分投篮一般，百投百中，从未失手。
每天的纸团都是晨曦先扔出来的，有时是一道奥数题，有时是一段文言文，有时是一个上联，有时是一首打油诗！
两个人像参加华山论剑一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当然这种热闹是一种安静的热闹，它只存在于纸上。
平时遇到，两人连微笑都欠奉，更别说交流了。
有一天，晨曦从后门进来，扔给十一一本书，是法国作家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不是没书看了么，正好我看完了，借你看下，不要弄坏了。”言语里全是傲娇。
十一没说话，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书，决定不揍他。
从此，傲娇的晨曦以各种理由借给了十一《战争与和平》、《巴黎圣母院》、《童年》、《在人间》、《茶花女》、《唐•吉诃德》等各种世界名著，除此之外还有当下最火的杂志《萌芽》。
两人之间纸团上的废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除了交流对各科老师的不同看法，还有食堂饭菜的吐槽，以及今天学校小店里又进了哪些零食也在讨论范围之内。
一个平淡无奇的周五，放学了的十一背着书包急匆匆的奔向楼梯，打算回家。
晨曦在最后一级阶梯，追上了十一。
“喂！”然后塞了一张纸条给十一，就急匆匆的跑了。
“能交个朋友吗？”
棱角分明的字体，很是好看。
老天真是不公，好像所有优点都让他占了。
十一好笑的甩甩头，心情不错的回家了。
星期天回校晚自习的时候，十一递了一张纸条给晨曦。
“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
『2』
从那以后，晨曦特别喜欢捉弄十一。
突然出现在抽屉里的青蛙；放了毛毛虫的文具盒；突然窜出来的蚱蜢；安静趴在课本上的壁虎；涂了牙膏的夹心饼干；被涂了胶水的课桌椅…
十一时常被吓得眼泪都飚出来，恨的咬牙切齿，偏偏晨曦死性不改、乐此不疲，每天都能想出无数个恶作剧，而且从不重样。
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十一还莫名其妙的成了班上女生的公敌，因为晨曦课间都不去打球了，时间都用在了捉弄十一上。
这太不正常了。
迟钝的十一也察觉到了这种不正常，她隐隐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愚人节的时候，很久没递字条的晨曦扔了一个纸团过来。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十一心口狂跳，面颊通红，用书本死死的盖住那行字，总觉得下一秒全班都会看到这句话一样。
又一张字条递了过来，十一做贼一样用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悄悄的在课桌里打开了它。
是晨曦的同桌写来的，很秀气的字迹，跟她的人一样。
“晨曦和班长打赌，只要他说句喜欢你，你就一定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像兜头一盆冷水，一下浇熄了十一心里刚刚萌芽的那点念头。
我长得又不好看成绩还不好，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
本来就敏感的十一，这一刻真的卑微到了尘土里。
她维持着埋头的姿势，就像在睡觉一样，然后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有一滴落在了纸上，打湿了那个赌字。
晚自习时间，十一回了一句话给晨曦：愚人节就这点手段啊，不怎么高明呀！
晨曦没有再回。
他们依旧打闹，只是好像他们之间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追究。
初三的时候，晨曦要转学。
十一躲起来，狠狠的哭了一场，然后拒绝在他的留言本上留言。
好像不说再见，就能不用离别。
这一年，十一十五岁。
『3』
难过的时候，就放声笑，久了，你会忘了难过这件事情。
上了高中的十一特别爱笑，爱上了写文和打排球，交了很多的朋友。
那个曾经卑微的十一，活的越来越好！
曾经的一切，在新的学校好像无人再关心，但关于晨曦的消息，还是通过曾经共同的同学，传递到了十一的耳朵里。
他考上了省重点高中，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恋爱谈的全校皆知。
晚自习结束后，十一站在五楼的教室门口往外面看，到处灯火通明，教学楼下都是下自习的学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十一心里的思念在疯长，终于承受不住，她蹲下来抱着胳膊哭的不能自抑。
胸口好像被万千针扎一样，绵延不绝的释放出痛感。
这一刻，那个卑微的十一又在她的身体里活了过来，并且迅速占据了主导地位。
一直哭到熄灯铃响，十一才挣扎着起来奔回宿舍。
此后，从高一到高三，十一变得特别努力，写过的习题堆了满满一书架，用过的笔芯有几百根不止。
她成了别人眼里的学霸，只有她自己觉得还远远不够。
高考结束后，初中同学在QQ群里闲聊，有人问起晨曦的志愿打算填哪里，有个同学回答好像是XX大学。
鬼使神差的，十一在填志愿的时候，第一志愿写了那个同学提到的大学。
然后顺利的被录取，无数次在校园里转悠的十一，一次也没遇到过晨曦。
寒假回家，初中同学聚会，十一尽量自然的问大家：“怎么没看到晨曦？那家伙好久都没看到过了。”
“早出国了。他家里一早就做了安排，高考一结束就走了。”
“那大饼之前在群里说他报考了XX大学？”
“听他瞎说。十一，你不是以为他在那个大学才去报考的吧？”
“刚说别人瞎说，这会自己也造起谣来了。我那是填了以后才看到大饼说的好么，还以为能相互照应下，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出国了。”
十一仰头喝了一杯酒，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4』
好像总是差些缘分，明明以为离的很近，却原来早已经相隔万里。
听说一个院里有两三个成绩特别优异的，可以有公费出国读书的机会，而那些学校里有一个特别眼熟的名字，那是晨曦现在就读的学校。
于是十一又开启了拼命三郎的模式。她啃专业书本，考CETS、考雅思、考托福。
除了睡觉、吃饭、上课，十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
命运总是垂青那些特别努力的人，十一凭借全院系第一的优异成绩得到了公费出国深造的机会。
这一年，十一二十四岁。
十一奔赴国外的时候，晨曦回了国。
命运再一次让他们交错。
十一有些懵，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拼命的学习。
她用一年的时间修满了两年的学分，提前一年拿到了毕业证书，然后申请到了国内行业顶尖公司的offer，火速回了国。
在一次商务谈判中，十一遇见了晨曦。
人群里，晨曦一眼就认出了她。
现在的十一，有着优雅的气质、精致的妆容、淡雅得体的着装。
标准的成功职场女性！
这么多年的拼命努力和学习，已经让她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令久别重逢的晨曦惊艳不已。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同事打趣：“人家怕是看上你了吧，她看你的时候，眼睛里直发光。”
晨曦只笑不语。
谈判桌上的十一头脑清晰，寸步不让，就像当初跟晨曦在纸团上的你来我往一样的。
不管十一措辞多么的激烈，晨曦始终含着笑。
中午谈判圆满结束，晨曦叫住十一。
“能加一下微信吗？”
“名片上有。”
“我想当面加有诚意一些。”
十一拿起手机扫了一下，弹出来的名字是“我的老婆叫十一。”
“十五岁那年，你是跟班长打赌耍我吗？”
“没有。我借给你的最后一本书，最后有个故事叫爱情没有愚人节，我用红笔标出来了，你没看吗？”
“没有，还没看完就还给你了。”
“他们说，你高中谈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是啊，我告诉他们，我的女朋友叫十一，这一句没有传出来么？”
“高考结束后为什么跑国外去？”
“大饼说，你申请了那所大学呀！”
“为什么我去国外，你就飞回来了？”
“因为知道你在这，所以我提前修完了学分赶了回来。”
“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明恋被你拒绝了，只好转暗恋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不，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去找你，好在最后我们没错过！”
十一泪流满面，晨曦含笑将她拥入怀中。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爱情原来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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