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话渐渐穷尽，夜也已经深了，我于是和我的女朋友道了晚安，也就关上了手机。

      女朋友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突然停滞下来我一时闭目付思，或许我并不想喜欢一个人，只要不讨厌，然后她又喜欢我，我就可以了吗？这虽是其中一点，但关乎亲近，或许才是对普罗大众来说最重要的意义。我对她的感觉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不仅仅是亲近的魔法。我越来越觉得人的心理是种软弱的东西，想想表白之前我对恋爱和女友的想法，现在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我或许因为她变化了，或许依然如故；寂寞大概减轻了不少，但无聊大抵反而增多了。不过有时，她向我表露爱意的时候，我依然还是会害羞。我实在是做不到坦率，实在是弄不清我的情感。

      或者说所谓当局者迷。我想要知道我清楚的情感，这本身就显得可笑。但是她却毫不怀疑的喜欢我了，喜欢我了很久，人与人之间差异，大概就在这相信上。

      之后的夜要怎么办呢？且不说我熬夜成性，颠倒黑白，我从下午6点，一直睡到晚上10点，要我如今立马睡下，这未免困难。我的女友也清楚我的习性，但她对此毫无办法，我有时会想，她难道就不会因此而讨厌我吗？即便知道我天天晚起，也不对陋习感到讨厌，反而还说是萌点，我对她持有的恋心，抱有一丝恐惧了。总之，还是要熬夜。消遣，大概又是视频一类，漫画一类，这样了吧。可是昨天也是这样，前天也是这样，明天……还有网课…作业…却还没写……

      我靠在靠椅上无力的想，这一切实在乱成一遭，而就是我放松肌肉的时候，滚滚雷声清脆而低沉地响了。稍许有点可怕的声音，在无力的放松状态下，变成了享受。

      啊，我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落雨了。不同于前几日的暴雨，这场春雨大概因由下了一阵子的缘故，零零落落，富有雨味。我跪在飘窗的阳台上，轻悄悄地拉开了窗子，凑过身去闻了闻冷气，这也是雨的味道。我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坐靠在阳台上，手机放送我喜欢的歌，我仰头靠在墙上，在卧室内的暖色光中，我仰视看向窗外。

      漆黑的云密布天上，时强时弱的雨连续不断，在无月的今晚，沥青路上积起的水洼反射出路灯白晃晃的灯光，恍惚如月光一般给我遐想。然而看不见雨，唯有波纹在悠悠荡漾。雨，仿佛变成黑色了一样，幸福地隐藏在夜里，同时编制着乐音。歌曲的伴奏确是这些乐音了。各家的雨棚砰嗵作响，水滴清脆的敲击地面，有的扑通遁入水洼，好如一支庞大的演奏团有条不紊，划过空气的声音持续作为底音。我想，我终于不必再想。

      或许在阳台睡觉会很不错，尽管在外界看来，这是一副惊恐的景象，毕竟飘窗飘向楼外，我也就好像漂浮在空中安眠，顿时让人生出会掉落的恐惧。可即便是这些恐惧也成了享受。在自己喜欢的音乐中，在雨的乐音中，我好好地靠在墙上，放松的；隐隐使我颤抖的恐惧，酥麻的，带给我一阵爽快。闪电闪亮街道，我安然闭眼等待滚雷，訇訇雷声应约而至，那极脆，断裂了般的声音，在遥远的远方轰鸣，使我更加安然。今夜我不作任何角色，我躺在无人可问津之处，仿佛等死一般地自由。大家都睡了，这一点尤其使我快乐。

      然而现状并未变化，或许在一开始是享受，但享受久了就成了逃避。惬意慢慢走丢，我直起身子再一次靠在墙上，再一次后脑搭墙，悄悄地叹息了。悲哀随之上来，泪感紧随其后，手机奏响的音乐重复多遍，听神经麻木不再觉得悦耳，我只好再叹息一遍。已经因为无聊可感而沉沉叹气多少次了呢？我始终不能像梭罗那样，将静想当作益事，而非虚度光阴来满足。正如夜晚之于玉米？应该是懒觉之于兔子吧？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明明只要去做就好了，明明这样就能达成幸福结局，我却连这样简单的事也做不到。

      我于是就很想喝酒，于是就想起了我的友人。好想现在立马开车出去找他，开到另一个城市，拉他出来一起喝酒。他应该也没睡吧？可我没有车，我也不会开车，就连走出去，也走不出去。但我还是如此的想，尽管我们见面只能说出无力的话语而感到尴尬，尽管可能那一瞬间就失去了见面的意义而不能言语，尽管，我想，虽然是这样，即便如此，我想，我还是想去……尽管…我并不擅长喝酒……也还没去过酒吧……

      在漫漫长夜偷偷地放出细长的线，是思念的线，我悠悠地放出思念的线，心系我的友人和女友。然而我对他们没有话说，我只能沉默。如同夜中那些无灯的楼房和看似静立着的树与美景植物，我和它们一样在默然，只是承受着渺小的苦楚，却又不发一言的痛苦。当然，连这痛苦也是渺小的，我承认。

      稀稀落落的雨和它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儿时的感受，但我终于熬不过寒冷，关窗了。

      果然，还是得将它们全部处理。除了进步之外，也没有可做的事了。虽然我如今在做的，并不是我想做的事，也并看不出其意义何在，但是我仍得处理掉它们了。

      这一切实在乱成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