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八岁的记忆
我大姨家的当时布局是四合院的南面偏东处是朝南的两扇大门。从大门进来,院子的西边是一垛麦秸,圆形的高高的,上面又是塔尖的。麦秸垛的西边是一个猪圈,当时没有猪,空空的,被打扫的挺干净的。
房子对着天井正中间的地方有个正门,但我大姨家的人习惯不开这个门。习惯的是走西边靠墙的一个小门。
从小门进来是个厨房,东面靠着南炕的一面有个锅台。那锅台也和我姥姥家见到的一样,在旁边弄了一个木箱式的风匣子,做饭的时候,也同样会拉着风匣发出嗵~嘡~,嗵~嘡~的声音。
锅台对面紧挨着西墙面的是一排木制的橱柜,不是很高,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种餐具。北墙处放了两个大缸,一个是水缸,一个是油缸。在那里有一个习惯就是下来花生后很多人会用自己家的花生加工出一年用的花生油,放在一个缸里储备着。
从厨房向里进去是正屋,正屋的南面是一个大炕,从厨房的间壁墙一直到客厅的间壁墙。北边是一排箱子紧挨着墙面摆放着,下面有用木板支起来的,从厨房的间壁墙直到客厅的间壁墙,高度和我八岁时候的个头差不多。
再往里就是一个客厅,客厅的北边有一张桌子贴着北墙摆放着,两边各放了一张椅子。我曾经拉开过那张桌子的抽匣找糖果,闻见抽匣里面有种中药丸子一样的浓烈的气味。
客厅的东边是东屋。布局和正屋差不多,南面是一排长炕,北边放了一立柜,东边靠墙处放了一架缝纫机。但我除了找人的时候会到那屋里看看,似乎从不在那屋多呆一刻。
我大姨是这一家之主,她虽然不是村里的干部却天生了一副农村干部的气质。她白净的脸上搭着两撇平齐的眉毛,一双带点严厉神色的三角眼总让我们逃避着她的目光。齐项的短发被她向后抹得很整齐;矮巧的鼻子下面却搭配着两片厚唇的方嘴,整齐的板牙很恰当的挤满了牙床。她说话没有泼妇骂街的无赖,却有冲锋陷阵的凌厉。
我大姨干活也是风风火火的,他家所有人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他家所有的地方都是很条理的摆放着。连院子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让所有来他家做客的人有一种干净利落的好心情!
我姨父是个身材中等,体格柔软的老好好。他白净净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笑容。我最常见的是傍晚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的背心,坐在天井摇着蒲扇。他的身边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总是泡上一壶好茶……
我还能扑捉到一次,我们在傍晚的时候我和姨父一起去挑水的事情。
当时我们从大门出来,顺着左边的一条小道拐进南面的沟里,在一个高台处的古井傍边,我看见古井里的一个边缘处有个大螃蟹,趴在一个从边缘延伸出来的石头上。距离井口的沿边大约一米远。
就在我姨父放下水桶准备打水的时候,我拉着他的衣角说道:姨父,看~大螃。姨父,看~大螃。
这时候,我姨父停下手来,低下头在我耳边很温柔的问道:抓不抓?
我盯着井里的螃蟹,似乎用一种期待的声音轻轻的回答道:抓!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没有逮住螃蟹玩过。
于是姨父放下扁担,一条腿跪在井沿上,一条腿伸直了调着身体平衡。用一只手扶着古井的沿边,另一只手伸进去,向大螃的背部抓了过去……
我站在井口的对面看着姨父的手一点点地接近螃蟹,我似乎得意的以为那个大螃蟹在井口的深处的一个孤零零地延伸出来的石头上,会无处可逃。逮住它应该属于囊中取物那么简单的事情。但让我失望的是姨父的手离那个大螃蟹有几厘米的时候,不对,应该是几毫米的时候,大螃蟹一个翻身的动作跳到井里去了……
姨父起身扑弄掉了腿上的泥土灰尘,看着失望的我什么都没说,连句以后再给你逮一只的承诺都没有。他默然地拿起扁担,勾起水桶放在井里一甩,结果只崴了半桶水,调了一下水桶又一甩~,结果水桶没有崴满水,却从扁担钩子脱落了,滑进了水里,沉没到底了。
之后姨父又单腿跪在井沿上,一手抓住扁担的一个钩子,把扁担的另一个钩子放进井里寻找水桶,打捞水桶。
我站在井口傍边看着村子西天的几朵白云,开始由白色转成粉红,又由粉红色转成火烧云,最后变成了黑色的云朵,我姨父都没有把那个水桶打捞出来。
最后四周都已经黑洞洞的了,周围的树叶已经看不见绿色,树干已经成了一片模糊的阴影。远处房顶的红瓦砖房,也成了一种黑灰色轮郭,我姨父借来一个三齿钩子都没有把水桶打捞出来,却勾出来了一个铁锈斑斑的不知道在井里沉睡了多少年的烂水桶。
当晚我们放弃了打捞,在回家的路上姨父用一种神秘语气戒告我:再别逮井里的螃蟹了,那是井神啊!你看看今天晚上我们都没谁吃啦……
以后的岁月里,我做了好多次梦,梦见在一个灰糊糊的傍晚,树影和房子都有点模糊的阴暗,那个古井里的大螃蟹,变成了虾兵蟹将,追着我问道:你还敢不敢逮我了!你还敢不敢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