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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禁不得推敲，人心禁不住诱惑，只是迷途知返的车票有点贵——红丫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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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来了个外人，布袋子一条，嘴里念念有词，两米宽的胡同，最是经不住动静，很快大家拥挤了一圈，仔细一问人家是找有缘人，算卦的。

红丫家的条件尚可，猪圈里的猪是一栏接一栏，逢年过节撑一口大锅，宰几头猪，到不了天黑就卖净了。红丫是除了爷爷奶奶疼，就是爸爸妈妈宠，还有个哥哥充当保镖，出门别提多嘚瑟了。

算卦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专看谁家的房子是红砖盖红瓦的，然后等着大家起哄，一起来掌掌眼。红丫的母亲是本分的庄稼人，每天起早贪黑地割草喂猪的辛苦钱，哪能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坑骗了去。红丫的爷爷是讲究人，聪明能干，所以是村里红白喜事的忙活人，在家里是一家之主。

红丫的爷爷抽着旱烟，听着村里的叨叨，想着图一乐呵，就买了一卦。卦的大概意思就是家里能出两个大学生，以后有享不尽的福。

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说的就是红丫的爸爸。

红丫长了一双双眼皮大眼睛，鹅蛋脸，高眉头，整个一副高冷的女神样。红丫爸爸逢人就夸家里的闺女，生怕到了说媒的年纪，没人踩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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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小女娃，那个不是人精，都喜欢围着红丫。夏天里姑娘们的乐呵，除了街头巷尾的卖瓜喇叭，就是红丫家院子里的指甲桃，五十公分的指甲桃坐落在一个圆形小瓮里面，小灯笼似的花苞挂满了枝，就等着日头的催熟，花开丫枝的时刻了。

红丫早就放话了，等到花开了，跟她一起玩的，都可以来一起染指甲。东西头的丫头，一直都是分着玩的，毕竟过家家的人多了容易起纷争，打了谁，家长都得提着鸡蛋去看，街里街外谁家不知道谁家的长短，爱歪歪理的家长，打上门的不在少数，所以娃娃们也自成两派。以红丫为首的，在西头。西头年轻人居多，在外打工的多，留在家里的孩子比较多，也就是说没有管教的孩子成堆。

村里在村中间靠北的地方，一家没有娶媳妇的空屋子里，办起了幼儿园。红丫家离学校近，但是门口朝东，和学校背道而驰，幸亏红丫家里的槐树，挨着西墙，槐树的树皮粗糙，正适合丫头们攀爬。

一个村小的西头吵架，东头都能听到是非，幼儿园的老师自然也听说了红丫家算卦的事情了。老师隔着窗户菱子吼，红丫你带点好头，一个姑娘家家的，总是爬树来上学像话吗，等麦秸堆没有了，你还敢往下跳吗？你就挂在树梢上吧。

红丫瞪着大眼睛，吐着舌头，在树梢上张牙舞爪，就是不下来，看来学校里三块砖架起的座位，今天要空一个位子了。在红丫的眼里，四五个娃娃趴在一条横木上学习，实在太艰苦了，还是自家的大槐树舒服，自己独占一棵。

娃娃们对于12345上山打老虎的故事，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再看看红丫那骄傲的模样，心思早就不在课堂上了。老师无奈，孙猴子太多，如来佛就一尊，只要不打架，啥都好说，干脆女孩子玩扎花灯，男孩子比赛翻跟头，大家玩作一团。

红丫的手工是与生俱来，所以没一会，周围就围满了羡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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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村里的，看着这些娃娃长大，自然可以一句话就拿捏住娃娃们的软肋。对女孩子们的臭美是看在眼里，骂在嘴里，再不济拿出戒尺拍两下，估计是雷声大雨点小，震慑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村子里的学生，不足以支撑一个初中，所以十里八村的学生都聚在了镇上。

红丫的父母挑了一个大晴天，开着拖拉机，准备去镇上买辆自行车，家里只要揭开锅的，都不想被落下，毛蛋的妈没见识，但是站队很明确，一早就跟红丫的母亲打了招呼“大嫂子，啥时候去买自行车，吱一声，俺凑一下大哥的车。”

前边街上的二哈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占便宜的事，自然也少不了她一脚。

拖拉机的哒哒声，盖不住妇女的嗓门，毛蛋的妈坐在车尾巴上，使劲抓着车挡板，生怕红丫爸的一个神龙摆尾，把自己甩下车。

二哈哈头巾一包，利落百倍，两片嘴叭叭地跟机关枪有的一比，东头西头的长短经她的嘴一抖，都变成了笑话。几个孩子坐在中间，盘算着待会买几根糖葫芦，毕竟考试的次数比赶集的次数都多，所以每次赶集都谋划着怎么买点零食。

红丫的妈，听着二哈哈的笑话，看着孩子们的小心思，心里感叹孩大不由娘，说好了红丫骑哥哥的自行车，给哥哥买辆新的，毕竟高中生爱面子，谁承想，死丫头更爱美，不是粉色的自行车不骑，不溜哥哥的二流，哎，想叹息一声，可是二哈哈的笑话，让人笑地肚子疼。

镇上人来人往，摆摊吆喝的，砍价还价的，络绎不绝。

红丫爸爸把拖拉机停在集市的头上，让红丫这几个小孩，在拖拉机上等着，这几个大人去前边看看自行车。

毛蛋虽然调皮，但是跟红丫比起来还是逊色一点，站在红丫背后不吱声。红丫小头一扭，嘴巴一厥，“哼，凭什么你们大人去赶集，我们留在这里看着拖拉机，人家帮忙看自行车的，还收两毛钱费用呢，这拖拉机比自行车可大多了。”红丫那点小心思，红丫爸一眼就看出来了，直接扔了两元钱，扭头就走。

“哈哈，毛蛋你负责看着拖拉机，等我们遛一圈回来，千万不要去告发我们，否则糖葫芦就没了，三胖，咱俩去看拉棉花糖的”红丫安排道。

大爷守着一个铁器，拿着一根光滑的竹签，一边摇摆，一边转圈，不一会竹签上就挂满了白花花的棉花。三胖挤在红丫的背后，眼睁睁地看着棉花糖壮大，再经过路人的手，掐一小块，放进嘴里。三胖咽了一口唾液，直勾勾地盯着红丫的嘴巴，如果红丫买的话，估计会分给自己一点吧。红丫对吃棉花糖不感兴趣，毕竟爷爷赶集卖鸽子的时候，就给自己捎一根回去，红丫只是好奇，这棉花糖是怎么做出来的。

“切，没什么技术含量，三胖，咱去看做糖人的吧”红丫全然不顾三胖的哈喇子，拉着三胖就去赶下一个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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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发生了怪事，红丫的爷爷奶奶白天几乎不出门了，倒个垃圾还得凑天黑的时候，红丫的母亲天不亮就钻进棒子地里割草，至于啥时候回家，没几个人照过面，红丫的父亲喝了点黄水，除了摔瓶子，就是闷头大睡。

早晨，经常听到三胖站在红丫的胡同前叫嚷“红丫，你快点，要不然又迟到了；红丫，我车胎有点瘪，借你家打气筒用用.....”这还没到寒暑假呢，咋消停了。

村里长舌头的人很多，自然传什么的都有，有说看见红丫跟人跑了；有说红丫辍学了，算卦的没算准；还有说过年的时候红丫家的老祖坟没添土，家里的旺气跑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总结一句话就是红丫家确实出事了，还不是小事。

前不久，红丫揣着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第一次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念头，从小学到初中，辍学的不在少数，自己也萌生过跟着村里的大姐姐们去广东打工的念头，可是家里的人坚信算卦的人，非逼着自己考大学，村里从东头数到西头，这么多胡同里，一共出了几个大学生啊，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尤其是初中的同桌走了，去广东打工了，自己从英语课的倒数第二变成倒数第一了，以后只要有同学发音不对，自己就会被老师点一下“长点心吧，抓紧学，难不成你想给红丫抢位子”。红丫想想就觉得恐怖，我倒数第一，咋了，碍你事了，天天提名带姓的。

周一的课堂原本是给学生收心得，结果老师三等五等，红丫的影子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三胖拿着红丫给老师写的信，老师才知道，红丫这孩子长翅膀了，要飞了。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老师，你的课烂成那样，还要逼着我们天天发音，我们是中国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外国人，学什么英语，大家考英语，都是掷骰子定胜负，我考得不好，说明我运气差，说明学校的风水不好。为了避免学校的风水继续阻碍我，我走了，以后我的世界我做主。落款红丫小主。

老师看的直想拿过戒尺，啪啪来几尺，恨铁不成钢，但是这块铁以后让社会去打磨吧，自己恐是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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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上，红丫抱着书包，蜷缩在座位上，第一次坐火车的兴奋劲，在周围乌央乌央的陌生人群里，早就烟消云散了。周围的人，见只有红丫一个人，有上赶着打招呼的，但是出于警惕，再加上新闻上经常说有人在火车站拍瓜，自己可不能被拐到大山里去，到时候别说广州的繁华没见识到，可能连糖葫芦都成了奢侈品。

红丫摸着怀里热乎的信，同桌说他在一个电子厂里上班，每天下班后，可以在门口领一个水果，宿舍里有电视，出门有小卖部，买东西特别方便....

红丫知道自己是有点心动，为了外边的物质，但更多的是自己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与其在学校里当渣渣，不如趁年轻去社会上闯一闯。

红丫在同桌的陪同下，玩了几天，算是过了眼瘾，毕竟荷包羞涩，再大手大脚，估计要露宿街头了。红丫注意到一个皮包厂招小工，自己的动手能力是村里有目共睹的，所以打算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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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丫，虽然是一名初二的学生，但是个子已经一米六，和南方的成人差不多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红丫未成年，但是童工便宜，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红丫从早晨七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再从下午两点到七点，一个人站在传送带的一端，等着做包包的料子过来，然后拿着剪刀，咔一剪刀，把线头剪断。一开始，红丫比较兴奋，感觉自己剪的快准狠，比那些老工人干的还要利落，领班的每每经过，都夸奖一番。

红丫拖着酸了一夜的胳膊，站在工位上，大拇指有点抖，但是传送带不等人，只能追着传送带干活。拇指磨了一个水泡，一使劲就疼得钻心，但是倔强如红丫，再疼也得干啊，毕竟现在是一天不干活，就有可能没饭吃啊，不能总找同桌接济吧，自己也是要脸的人。

同事一开始喜欢和自己开玩笑，自己小，脸皮比较厚，所以叔叔阿姨也喜欢来打岔，但是时间一久就发现他们并不像父母一样真的对自己好。

“哎，领班，红丫单身，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得赶着回家做饭呢，今儿就不留下加班了。”隔壁大姐平时夸自己跟朵花似的，总是红丫红丫的叫着，还放话说，“红丫以后就是我妹子，谁也不能欺负她!”这才几天啊，话都跑到北冰洋去了。

红丫惊愕地看着大姐，算是认识了一个人。

打包的是一位男士，手脚干不干净的，很难说。每次总管来找他说道，他总是辩解“我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小姑娘，要那么多包干什么？我是本地的，又不是外地的，前脚走了，后脚就找不到人。再说了，我收入稳定，有房有车，不愁吃不愁穿，家里又不等着米下锅，干这档子事干嘛”。一边抱怨还一边摔摔打打，他的含沙射影，红丫不是不懂，是看明白了，也得考虑找到下家，再掰缰，要不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啊。

领班答应红丫，只要好好表现，就推荐她去数控车间。

皮包厂分四个车间，红丫在前处理车间，进了厂就直接扎车间，一站一晌，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还得自觉承包打扫卫生的活，每次领班看到就口头夸奖自己，一点物质奖励都没有，比自己晚来一年的都换了岗位，有的还晋了级，涨了工资，自己还是和进厂时一样。红丫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就主动找领班说道，结果领班一句话踩在了红丫的命脉上，“红丫，人家涨工资，是因为人家学历高；人家晋级，是因为人家叔叔是总经理，人家都有优势，你除了年轻，还有什么优势？”

红丫憋得脸通红，但是找不到反驳的话，自己因为领班的一句话，在这里耗费了三年青春，到头来，除了手上的茧子长了一层又一层，每天被班上倚老卖老的家伙欺负，还有什么，除了闭着眼睛会剪一根线，啥也没学会。

红丫找财务领了工资，和同桌简单告了别，算是结束了自己的广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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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里，红丫有点格格不入，毕竟比同学大两三岁，在社会上磨砺过的人，和一直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比，肯定苍老得多。

红丫大大方方地笑：“你们叫我大姐是对的，我在广州打了三年工，感觉还是得学习，所以又回来了，你们没打过工，不知道打工的苦。”

红丫坐在宿舍的床帮上，一边聊着天，一边泡着脚，一边向往着自己的大学。

据说算卦的生意很火爆，直接在镇上支了个摊子，初一十五不算卦，要破解的自带贡品，要去家里相看的上午来接，下午不出门。

红丫爸承包了村里的水坑，撒了鱼苗，就等着过年上桌了。红丫哥哥考上了本硕连读，爷爷是主事的，家里大摆宴席，村里还送了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