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杨做梦也没有想到，手术台上躺着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秦柳。
他不敢看病床上瘦骨嶙峋的妹妹，想给她盖上被子，可环顾四周，连个多余的床单都没有。
只有斑驳暴露着的墙皮嚣张地张着嘴。冰冷的简易铁床上连个垫子都没有，床单像被静电吸住了，凹槽都清晰可见。薄薄的蓝色薄膜支撑着妹妹的体重，像餐桌上的桌布。
他的汗顺着爆起的青筋流淌着，他颤抖着的手握紧张开又握紧，他身体微微颤抖明明想哭却极力压抑着。
啪！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手火辣辣的疼，疼痛好像让他清醒一点儿了。
他拿起手术刀，熟练地在手掌里转了个圈，刀尖划过他的拇指下段，深深地嵌了进去。他仿佛对疼痛浑然不觉，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老大，出了点小事故，这手术做不了了。他架着血淋淋的手，对隔壁屋面目狰狞的二小耸了耸肩。
你别过来！快滚！二小局促的短眉毛小眼睛塌鼻梁和扁嘴巴都皱在了一起，像抱团取暖一样。脊背夸张地弓起，似一只炸了毛的猫。
秦杨不由地眼睛一亮，顾不得顺着胳膊流淌的鲜血，三步并两步的钻进了手术室。
他不再害怕病床上的妹妹了。他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盖在妹妹身上，仔细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像是简单的一次体检。还好没什么问题。又在床底找到了妹妹的衣服，帮她穿好衣服，他气喘吁吁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
他知道二小的下三滥迷药不会坚持太久，妹妹不久就会醒来。她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还是全须全尾的，除了有点营养不良以外没什么问题。他仿佛看到了妹妹绽放的笑颜。
不对，妹妹醒来看到他在会有什么反应？他该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你被骗到了卖肾的黑机构，而主刀医生正好是自己的哥哥吗？
怎么办？二小还在那屋坐着，我们再怎么蹑手蹑脚也会被他听到。而且，我手机还在他抽屉里呢，抽屉里还有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要不，还是把妹妹的肾取出来吧，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而且她也不知道是谁取的。况且把肾卖了，我就能得到30万了。得了胃癌的妈妈还等着这笔钱做手术呢。
割你妹妹的肾来卖钱，你还是人吗？他恨不得又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手疼得使不上劲才罢休。
还没好？二小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秦杨身上的冷汗出了又干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左手包扎不顺手。秦杨讪笑着扯着嗓子喊。
妹妹的眉头皱了皱，他眼疾手快捂住了她正要尖叫的嘴。
秦柳，别怕，我是你哥，我来救你了。
你怎么在这？我的肾还没割？
你知道卖肾的事？你知道你如果只有一个肾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我只知道人有两个肾，一个没了，死不了——况且，卖了肾，就有钱给咱妈治病了。
他用力握紧那只伤手，松开又握紧，血从纱布里渗了出来，黏黏糊糊的。
谁告诉你卖了肾就会给你钱了？做梦呢吧？他们只会骗你来，割你的肾，两个都割走。然后他们拿钱，去吃喝嫖赌，去花天酒地。他们不会管你是死是活。咱妈也不会有钱治病，反而日复一日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里，生不如死。
可是……
听我的。躺好了，闭上眼睛，别出声。不管听到了什么声音都别动。都要闭上眼睛，别出声，躺好。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会轻拍你肩膀三下，到时候你再醒。知道了吗？相信不相信哥哥？
嗯。相信。她乖乖闭上眼睛躺好，脸苍白的让人心疼。
哥，你看这个妞怎么还没醒？是不是下药下重了？别出点啥事吧。
怎么可能？又不是生瓜蛋子，用多少药我心里没数吗？
虽然这么说，二小还是把手里的烟灰一弹，皱着眉走了过来。
你给她穿的衣裳？
啊，对。我想着手伤成这样，今天肯定做不了手术了，就给她穿上了。
二小淫笑着，像个被女人掏光身体还色心不死的老淫棍。做了个"不用说了，兄弟都懂"的表情。
他的尖脑袋凑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鼻息，又俯下身耳朵挨着她的胸脯听了又听。
说时急那时快，秦杨猛一闪身，伸出左手去掏他腰里别着的那把手枪。
可惜别的太紧了，左手又不顺手，他反而被二小一个擒拿轻松扣住了，那把枪凉凉的，硌得秦杨太阳穴生疼。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看上这妞了是不？
怎么可能，她就是大哥发财的工具……
不顾左手的剧痛，秦杨像高台跳水般俯冲而下，抖出右手袖子里的手术刀，往他裤裆一滑。一个东西从裤筒里掉了出来。
嗷！嗷……嗷……这惨叫声不想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他捂着两腿之间滚来滚去，像油锅里的春卷一样。冷汗啪啪啪的往地上砸，一砸一个坑。
秦杨把手术刀一扔，赶忙拿起了手枪指着那张局促的脸。他的左手好像被掰断了完全感受不到。
他用头像鸡啄米一样在秦柳身上点了三下，边拍边说，秦柳你睁开眼睛后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这都是假的，我们拍电影呢。
你往后退，想不想接上你那东西了？
二小像困在笼子中的兽，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就往秦杨身上扑，还没近身，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重重砸在了水泥地上。不知道是晕血还是疼晕了。
对了，他晕血。早知道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听着，秦柳。你去隔壁那屋抽屉里把哥哥手机拿来。
用枪管拍了拍二小的脸，又把手枪放到门外他绝对够不着的地方，仔细检查确认他真的只是晕血。
又找到了他的那个东西，放在了冷藏箱里。本来那个冷藏箱是准备放他妹妹的肾的。
他凝视着这个小盒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秦杨被扶着走出工厂大门，听着警车和救护车一声比一声急的警报声由远及近。他知道妈妈的病虽然没希望了，但是，妹妹还好好的。而且自己终究还是没背叛自己。
这就够了。
无戒90天训练营
莫小染
3/90天。
小说《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