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庐山半山下的三叠泉,又爬回山上,感觉自己是被扎扎实实地累虚脱了,那真的是一趟苦旅。
在山上搭了小巴车回到住宿宾馆,就要拖着一身疲惫地走进大堂时,看到了路边不远处的一家餐馆。这个钟点用晚餐是稍微早了点,但想想一会儿还要拖着一身疲惫下楼、找吃饭的地方,就不如现在拖着一身疲惫,把那顿不得不用掉的晚餐提早用掉。
这么想着,便也走了过去,钻了进去,当然是拖着一身的疲惫。点了一瓶凉啤酒、三道野菜,来犒劳自己,其中一道是什么菜爆蛋。我问老板娘,“蛋怎么个的爆法”,老板娘起先不解其意,而后恍然大悟地明白了,不过依旧卖个关子,笑说“端上来就知道了”。
于是,一杯杯冰啤酒畅饮着下肚,一个个红皮鸡蛋便也在我的畅想中新奇地爆开了,尽管很累,但不妨碍畅想,这或也是旅途中的快乐源泉吧
勤快的老板娘也没让我畅想太长时间,便揭晓了答案。她端着盘子上来,将那道还滋滋冒着油花的爆蛋放在桌上,我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问她,“这不就是……这不就是……摊鸡蛋吗”?
老板娘奇怪地看我,“对呀……爆蛋”。
原来蛋就这么个爆法,白瞎了我的想象力。
酒过两瓶,菜过三味,抹抹嘴巴,拍拍肚子,居然感觉腿不那么疼了,肩也没那么酸了,疲惫卸下去不少,我又来了精神头。这是美食的力量,有这种力量附体,我也就不打算回宾馆躺着去了。
于是,便沿着餐馆外松林间的一条僻静小路,溜达着走了进去,那路最终通到芦林湖畔。初见那湖时,是让人感到惊艳的,这时间里,正是夕阳西下,落霞满天。瑰丽的晚霞与沉静的湖面一道,倾力描绘出了庐山第一日里,最是令人陶醉的一副画面。
四外连绵的浅山和茂密高大的松林,将那座静谧迷人的湖,牢牢锁成了一个秘境。天边流云惹动着远行的落日,溢彩的霞光浸染了整个天地,而那沉寂的湖,安静地记录着那色彩的每一分变幻,从光芒万丈的金灿,到依依惜别的橘黄,从红酒般浓艳的绯红,到余温尤存一抹的粉淡,而后不知什么时候,一轮新月已悬上夜空。在那样的画面里,你就身染披霞光,漫步在湖岸,与那样的小天地一道,熔铸在了那样的画境里。
这个地方叫做庐林,位于牯岭镇以南,庐山中部的一个群山环抱又相对开阔的山间谷地里。我不知道庐林的名字从何而来,这里确有着以松柏、杉树为主的茂密森林。芦林湖与牯岭镇有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从路程上来讲,这里离着那个小镇应是不远的,然而那个小镇该有的尘世烟火的热闹,却全然波及不到这里,这里归属于自然之域,有着消泯万籁的沉寂。
牯岭镇边没有松林吗?定是有的,只是那松林于热闹中也定是会被漠视掉的。人只有走出身在的热闹,才有能力发现自然,而当你走到这个湖畔时,森林已是眼界中的,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存在,或许庐林之名也便由此而来吧。
梭罗说瓦尔登湖,“不算很壮观,尽管很美丽,但谈不上壮丽”,这话也可以用在芦林湖上,去形容这湖的那种气质。浩渺的鄱阳湖可谓壮观,但也过于宏大了,那样壮丽的宏大会让人因自身的渺小而感到绝望,以至会畏惧它,以至会裹足不前。
而这湖就不同了,它有着可掌控的一眼望穿,让人有想要阅读它的冲动。尽管黑夜就要降临,尽管尤有一身的疲惫,我却冲动着想要围着芦林湖转上一圈,去阅读它,去欣赏它。我想这湖或也有着与瓦尔登湖相差不多的体量的,也有着梭罗眼中一样的湖的美丽,一样的能启发思考的宁静吧。
梭罗说,“湖泊是自然最美丽也是最具表现力的风景。它是地球的眼睛;凝视湖水时,观湖的人也在衡量他自己本性的深度。”
我们在一个湖中能看到什么?自能看到风景,或还能想起近前琐事。然而时间久了,我们或许终会要问问自己,我们因何来到这里,我们因何流连在这里?我们会想起自己的旅程,自己的人生,会想起自己遇到的种种人,种种事,那湖就像面镜子,照见我们自己。而当我们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在走下去走下去的时候,我们是否就已经与那湖融在了一起呢?
沿湖的庐林路一号,是主席在庐山上的旧居。这时间大门早已关闭,四下静无一人。这时天也暗了,起先路过时,以为是某某单位大院没太在意,出于好奇又折返回去看那门牌,才惊讶地发现是伟人故居,当然这个故居我得第二天还得再来的。当年召开搅动国家风云的那场会议时,主席就住在这里。据说他老人家在庐山居住期间曾多次畅游芦林湖,我想他也定是发现了这湖的那种,可以掌控的美丽气质吧。
夜幕降临,湖滨小路也亮起了路灯。但这路灯似乎并非是服务于路上行人的,当然这条路上的行人也非常稀少。这些路灯都发出绿色的灯光,向上打在路边的林木上,因而沿着路勾勒出湖的轮廓,也勾勒出林的轮廓。只是这条轮廓线,是留给远处的热闹的,走在这路上竟却有些诡异的感觉。
那热闹的远方,就在湖西侧的庐林大桥上。那是这寂静湖泊的热闹一边,桥上灯光璀璨,一辆辆满载游客的旅游大巴车,从桥上飞驰而过,它们都在奔往理应更是热闹的牯岭镇。那里是路,是桥,也是芦林水库拦水的大坝,这个小湖因它而存在,它也与牯岭镇西的如琴湖一道,保证着这个高山小镇的用水。
在那座大坝上,我遇到了一早一同坐车上山的信阳老师大哥,我们都住在太极宾馆,还曾一起请导游来帮忙砍房价。只是后来他走了一线,我走了二线,我们便分道扬镳了。
我们一起趴在桥墩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交流着今日的旅行心得,相互说着,如果让我重来,我会怎么走怎么走。当然了,我多半没记住他的怎么走,怎么走,却记住了他普通话中所带出的那么点有近于武汉话的铿锵有力。那是一种言语的激情,略带一点不容置疑的师道威严,不过那点威严于这里,也近乎一种顽皮。
我们就这么倚在桥边,一根烟又一根烟地抽着,一段话题延申着一段话题地聊着。我们热闹地畅聊着庐山,畅聊着历史,最后畅聊起各自的人生。身后不时有大巴车卷着风尘飞驰而过,眼前的芦林湖已经在暗夜中闭上了眼睛。而那条勾勒在湖边的绿色光带,犹如莹莹的丝带将这湖纯净的黑依旧牢牢地系着。
梭罗说,瓦尔登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水晶石,说如果把它凝固成宝石就会有人把它拿去装饰皇帝的冠冕。“但是,由于它是液态的,面积又很大,于是,它们永远就属于我们和我们的后人,而我们抛弃它们,转而去追求科希努尔的钻石”。
我们或许只有在旅行中,才会懂得欣赏这样的“水晶石”,才会在这样的“水晶石”边,与一面之交的陌生人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高谈阔论。但我们终是要离开那颗“水晶石”,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追求各自的“科希努尔的钻石”的。
很遗憾,我们不能把那颗“水晶石”的美丽带走。然而多年过后,在想起那一晚环湖的漫步,桥上的畅谈,并把它写在这里时,那份美丽,又何尝没有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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