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瘢新褪红丝腕，晚风菰叶生秋怨——评京剧《春闺梦》
今夜于济南北洋大戏院观看了京剧《春闺梦》的选段，该部分选自整剧的最后一幕也就是高潮部分，看完之后令人心潮澎湃喉头哽咽。《春闺梦》是根据唐代诗人杜甫《新婚别》及陈陶“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诗的意境编成的。程砚秋大师目睹当时国内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故而编戏一出，反映了大家期盼和平的共同愿望。这出戏也成为了程派的代表剧目之一。
看之前只是提前熟悉了大概剧情，对于剧目背景并没有什么了解，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不知道这是程先生的代表作，故而青衣女主角带给我的冲击力是未曾预料到的。冲击力来源于方方面面，唱腔的圆润亮丽、气息的深厚绵长以及身段的复杂华丽，水准真是太高了。
剧中有对丑角夫妇，都是男性扮演，为了使得这丑角认真的丑起来罢。观众看到这里不由得发笑，虽然我觉得稍稍突兀了一些，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一是有衬托正面人物的作用，因得丑角丈夫是从战场上逃跑下来的；二也是为了丰富剧情元素，满足各种观众的审美口味，另外还有些悲喜交加悲更悲的意思，前面扬一扬后面更能压得住。
还得在这里吐槽一下小生，也就是丈夫的扮演者，一张嘴这烟嗓令我不知所措，虽不是什么主角名流，却也不至于毁嗓到这个地步，磋磨了整部戏。
最后一幕高潮的剧情大概是这样的。妻子张氏与丈夫新婚三天，丈夫就被征兵打仗去了。张氏日夜思念丈夫，化为望夫石就是须臾之间的事了，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得偿所愿的见到了丈夫——只不过是在梦里。梦里的夫妇两人缠缠绵绵你侬我侬，正是要春宵一刻了（或者是春宵一刻结束了，这里表达的隐晦并没有看懂），突然画面一转张氏看到了战场上的惨烈场面：“见残骸都裹着模糊血影，最可叹箭穿胸刃断背，粉身糜体，临到死还不知为着何因。那不是破头颅目还未瞑，更有那死人须还结坚冰。”
中国戏剧上难得有这种悲情主题，这也是程先生擅长并突出的领域，他曾说过：人生就是演悲剧。张氏醒来之后发现只是大梦一场，心中虽隐隐有些不安，但并未发觉丈夫早已横尸战场，仍热切的盼望他归来；当灾难和不幸降临在身上，不仅未尝察觉，反而怀抱满腔希望，这不得不是命运最真的悲剧了。因为在同理心的牵引下，谁能不对这样把人生中最为珍贵的东西粉碎性毁灭来的同情与怜悯呢？就此，震撼心灵的悲剧力量轻轻抬起重重落下。
“存纠缠，陡想起婚时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馨。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绣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原来是不耐烦已经睡困，待我来搀扶你，重订鸳盟。”越是品女主角这几句唱词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心疼女主角的悲剧形象。人生好难呀，这让我想起《人间失格》中的一句话：“倘若避免大喜大悲，彻骨的悲伤就不会到来。”
这部戏的悲剧因子追究起来还是战争的丑恶，惨痛之下焉能幸免？一部分人马革裹尸于冰冷的前线，剩下的那部分人死在满目疮痍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