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有点破旧磨损了的柜台,台面是暗暗的胡桃木色。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只白鸽闹钟,很老式的那种,到了整点白鸽就会“咕咕,咕咕”地被弹出来。
柜台后不断翻翻找找动静很大的生物终于站了起来,他穿得像童话里的彼得潘,又或者像小精灵?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新的时尚潮流。他看起来很年轻,一脸担忧地问我:“你确定要吃下它吗?”就好像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盯着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小瓶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将要吞下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坚定地站在这个奇奇怪怪的柜台前。
他有些惊讶于我的决定,转身递给我一杯黑咖啡,让我吞下一颗黑色的东西。“我不喜欢咖啡,太苦了。”我抗议道。“别担心小姐,这只是提前让你有个适应,以后苦涩的时日多着呢。”他手托着下巴,撑在柜台上,绕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没有细想他的话,用最快的速度吞下了苦涩的黑咖啡和更苦的黑药丸,整张脸痛苦地皱在一起。
他转而去摆弄别的瓶瓶罐罐了,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么明确自己要什么的来访者,还是第一个呢。”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再说打扰别人也是不好的行为。于是我用略微愉悦的语气道了别:“再见,先生。”然后大步流星地推开了突然出现的门。
等再睁开眼睛,我光着脚丫踩在一层细软的松针上,土地是微微潮湿的。眼前尽是几十米高的参天大树,阳光穿过各式各样的树叶,撒在地上就像大片大片细碎的金箔。
我觉得自己像是这个森林的一部分,但又不是。我和森林里的其他东西不一样,他们都静静地,安分地生活在这里。而我,在等人。
森林里找不到吃的,但我也不怎么饿。我就想,也许我要等的,是一个像泰山一样的人,他在森林里游刃有余,爬树捕猎,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地上的金箔变为白色碎纸片,最后变成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珍珠。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日子过去了,我始终一个人在森林里徘徊。
也许是等人的地点错了,于是我又闭上眼睛。那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其实是一个随意链接,我这么猜想。
脚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身后传来动物声嘶力竭的叫嚣。是一只鼠兔,我好像踩到了它储存的粮食。“很抱歉。”这是我这么多天说的第一句话。
但这里怎么会有人呢,到处都是岩石,和望不到头的山脉。可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等待了很多天,看着鼠兔出窝又回窝。
最后我有些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脚下是脏兮兮的石板路,到处都是匆忙的人、车,和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我光着脚丫站在这里,就像个怪物。幸运的是,根本没人停下来看我一眼。大家都很忙。
天空蓝了,黑了,又蓝了。我驻足在一个个街头,从未感受过这样深刻的孤独。我在这里等人,到处都是人,可没有一个是我要等的。他们都如同行尸走肉,沉浸并满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孤独的女孩。
这里不会有我要等的人了,我又一次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脚,脚下的沙子很稳定,我踩在上面,就像踩在平地上。
海水好温暖。于是我干脆坐下来,把整个腿塞进海水里,任由浪潮拍打我的衣角。
我要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一直以来,我都是盲目的。也许又是个喜欢冲浪喜欢冒险的人,什么都无法束缚他。奇怪的是,我怎样努力都想象不出他的模样。
这趟旅程,从一开始就是个谜。我从来就是孤独的,可是当我想要等待一个能与我沟通的人出现时,我就更加的孤独。
“以后苦涩的时日还多着呢。”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我还是想坚持一下。世界很大,然而值得等待。
于是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一步一步走入了无尽的深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