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山上,勾头于脚下的路。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爸爸,我好喜欢你呦。那稚气的声音,让我抬起头来,看过去。我的笑,已经在抬起的同时,写在了脸上。迎面,走过来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那小女孩走在他的左手边,勾头于脚下的路,我的笑脸,对着他那暂时没有表情的面孔。
也许,有一丝的笑,在他的内里吧。他的眼睛大大的,正对着我的眼睛,他应该能从我的面孔和我的眼神,读出:我被你的小女孩的话语,打动。在四目相对的那会,也许想起要竖起一个大拇哥,也许想起要向他说出:你女儿好可爱。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默地相视而过。
小女孩还在继续:一路上山,你一直陪我说话,我好开心。她的声音让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她们两个快速地前去:爸爸挺直地大步往前,女儿一蹦一跳地勾头走着。再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但可以肯定她的嘴巴不会闲着。目送着她们走了一会,调转过头来,继续走自己的。
迎面,来了一群女子,那里面或有她的妈妈在吧?继续走自己的,开始盘算,遇上她们算是今天这次爬山最大的收获。想想看:这样的画面,过了一百年,不,过了一万年,还会一再地出现的。往前走,脸上的笑慢慢褪去,曲起右手,用食指在胸前从上往下、从左往右,画了一个十字。
脚步越来越快,想得越来越多,眼睛变得湿润了,脸色变得肃穆,先前的喜笑化成了这时内心的感动:就在刚才,我有幸捕获了一个永恒的瞬间,或者说,我有幸见证了一个永恒的瞬间。很平常的一幕情景,很普通的一个瞬间,刻写下来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生生不息地接力前行。
遇见她们之后,自己一路下行,一路遇到很多的人,包括众多的小孩和美女,她们不再让我的心思有所触动,就好像,在遇见她们之后,自己剩下的事情,只是走路。本计划是要去到仙湖里面,晒着太阳看看书的,头次来到那个岔口,见到拦住去路的牌子,算啦,那就不去了直接下。
计划更改了,包里的书算是多余地背了,没有什么。遇到她们两个,已经让这趟出门,超值。出门前,的确怀有一个预期:一路上,或能遇到什么,让自己觉到有趣的。真的遇见她们两个之后,即便从事后的眼光来看:这样的遇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超出于自己的想象的。
这一路已经遇到了好些,有趣的。遇见她们,则是遇见了感动。这种的感动,之前只是在和她一起看动画片电影的时候遇到,在童话中遇见,而这一次,是在现实的生活当中,在迎面走向自己的这对父女身上,遇见。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画那个十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由喜笑变得肃穆。
我能够推想到的是,这样的相遇,让我看到了神圣的东西。那个小女孩,如果下一次我和她再相遇,我会认不出她来;那个英俊小伙,如果下一次我和他再相遇,我会认不出他来。我还会遇到类似这样的情形的,我还会在这样的遇到中,由喜笑变得肃穆,心生感动,为这神圣的遇见。
虽然被这样的遇见的光芒所掩映,这一路还是有很多有趣的相遇,值得书写下来。那是在快要走到蝴蝶谷的尽头的时候,前面走着一对父子,儿子走在爸爸的右手,两个人手牵着手,先前许是儿子发了问,我走在后面的时候,一路听到的是爸爸在讲述着,他说了很多,说得很耐心。
他听得很认真,虽然勾着头在走路。那会,想要给他们两个拍下背影的。刚好前面遇着一大群人,他们两个设法穿行了过去,我自己被阻隔在了后面。再后来,见到的是,儿子和妈妈走在一起,爸爸走开了。那个男孩比这个小女孩大上一些,已经在读书和求知了。那讲述是传承。
他们两个没有让我感动,也许,让我感动的只是那小女孩的声音?在遇上这对父子之前,我一路是跟在一队男子的后面的,他们有四五个人。在中途,他们迎面遇见了一位熟人,两下大声打过招呼之后,那位熟人下山去了,他们继续上山。他们有一程,一直开着下山那位的玩笑。
这些玩笑,绘声绘色的,全成了爬山的动力。跟在后面,我是有意地跟着,没有超过,只是为了搭这个便车,可以偷偷地听听笑话。有一则,是他们中间一个最善言的,说出的:他--不知指谁--是那种,自己吃不吃没关系,看不得人家吃,人家吃了,就说三道四,比如吃相难看。
他说得抑扬顿挫的,很一般的东西,听来也变得不一般了。就像他说的这个看不得人家吃,说白了,就是:嫉妒,此乃常人的一大恶习,难以免除的,这恶习有时害人害己,这恶习有时无伤大雅,从他嘴里说出,则只是觉得好笑,让跟在他们后面的我,忍不住偷笑。相遇是缘分。
下山的后半程的线路,自己是第一次走。走着走着,遇见了一只鹊鸲,静静地站立在一个突兀的枝头,那是一根直立的主干在顶上生出的二叉枝头中的一叉。边往前走,边将它打量,它还在那里,等我从它的屁股后面走到它的头前,它还是它,那个二叉枝头已经变成五叉枝头。
它跳动了一下,从五叉中的一叉换到了另一叉。蛮好玩的:先前怎么只见两叉?它算是自己在山里,正眼瞧见的唯一的一只鸟。这个早上,带着小黑在外面,自己遇见了很多只鸟。首先是鹎鸟,像条小鱼一样,在空中飞的时候,小公园里传来的合唱中最响亮的部分就是它们的贡献。
见到了鹊鸲,在自己的眼前飞过。见到了乌鸫,静悄悄地在自己的眼前飞过。见到了一只噪鹃从眼前飞向远处,那是我站在那,看着那个鸟巢,想要看到喜鹊的身形时,见到的。我没有见到喜鹊,我听到了乌鸫那熟悉的歌声,只有那么一阵,确切无疑,然后空中就只传来噪鹃的叫。
带着小黑,一路上寻找着这些熟悉的鸟,它们变得熟悉,也只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带着小黑在外面,渐渐认到的。下午背晒着太阳,泡着脚看着书,足够了,去试那个蓝牙耳机,先我试着播放了一段录音,那是暑假的时候,她和弟弟两个一起,在跟着音乐唱那首:那个少年。
我按了一个键,一首歌响起:爱就一个字。坐到屏幕前,给她留言:昨天我收屋子,见到一个蓝牙耳机,看了说明书,今天试着给它充电,刚才来试用,本来听录音的,结果一按键,就放起来手机里的歌来了,挺好玩的。你妈妈大概早就用上了,我是第一次,在这里,自夸一下。
我并没有告诉她:在听到那首歌的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的眼睛变得湿润。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稀疏平常,原本都司空见惯;这一切的一切,在自己看来都好巧。眼睛在遇见她们两个的时候变得湿润,眼睛在听到那首歌的时候再次变得湿润:就像是那小伙在为他身边的小女孩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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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