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您慢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后面喊道。
这是一段上坡路,道路很窄,刚好能走一个人,两边都是齐膝高的青草,一位杵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正在山坡上前行,后面10米处跟着一个穿着短裤,光着膀子的小孩,孩子看着比较瘦弱,脸上灰不溜秋的,穿着一双塑料拖鞋,估计家庭环境不是很好。老人年纪虽然大,但是精神很好,左手提着拐杖,右手夹着一根纸卷的燃了半截的自制烤烟,抽一口,走几步,迈的步子有点大,导致后面的小孩跟不上。
听到后面小孩的叫声,老太爷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吐了一口烟雾,说道:“胡伢子,这么快就跑不动了,年纪轻轻的,中午没吃饱饭吗?呵呵……加把油”。
“走不动哒,一路都是上坡,力气都快用完了,还要走半天才到屋,我们歇哈子”,小孩用娇嫩的声音回答。
“好呐,那就歇哈子”老太爷说完,向前走了几步,找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来,坐这里”,老太爷指着旁边一块小石头招呼道。
小孩子憋了一口气,蹭…蹭…蹭…,快速的跑到老太爷身边坐了下去,“呼呼呼”的直喘气。
临近傍晚,太阳即将下山,西边彩霞万丈,映着一片片的白云,煞是好看。
“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已经快2个月没有下雨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哦”,太爷自言自语道。
“您怎么知道明天是晴天,要是下雨呢?”姓胡的孩子天真的问道。
老太爷哈哈一笑,道:“我的乖孙子,你晓不晓得-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谚语?”,小孩摇摇头道:“不晓得,是么得意思?”。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要是早上出门的看看天,如果早上看到彩霞就不要出门,那天肯定要下雨;要是晚上看到彩霞,第二天一定是个大晴天”,说完,太爷又“吧嗒”抽了一口烟。小孩不甚明了的点了点头:“哦”,然后眼神迷茫的看了看远处的彩霞。
原来这是一对爷孙,姓胡,但不是亲孙子,是堂孙,也就是老爷子兄弟的孙子,最小的孙子。今天胡太爷带着这个小孙子去山下一个村里串门子,下午打了会牌,等到太阳最毒的时间过了才回家。一路上要在绕山中绕来绕去,胡家村就坐落在半山腰上,零零散散有几十户人家。这条道胡老太爷从小就开始走,走了大半辈子,用他自己的话说: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这条道闭着眼都能走个来回。
爷孙俩休息了十分钟左右,红彤彤的太阳拖着红红的尾巴慢慢沉了下去,山上开始起风了,“走咯,回家了,胡伢子”,老太爷扔掉快吸到手指的烟屁股,拉着胡伢子的手说道。
“我要走前面”,胡伢子甩开太爷的手说着向前跑去。
“慢点,慢点,等等太爷,你这猴子”,老太爷呵呵笑道。
走了一小会儿,前方就要进入树林了,由于太阳下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光线没有那么强,树林里显得不那么亮,除了偶尔的几声鸟叫,就只有风吹来时树林响起的“哗哗哗”声。胡伢子就站在离林子口不远处等老太爷,不敢一个人朝里面走。
“哈哈哈,怎么啦,一个人不敢走哒”,随着一串带着奚落的笑语声传来,老太爷慢慢的走过来。
胡伢子不好意思的朝太爷笑了笑,然后走过来牵着老太爷的右手。俩人开始慢慢的朝林子里走去。要穿过林子倒不是很远,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了,只是路稍微有点坡度,且路面不平又窄,林子两边的树木也不甚很密,只是偶尔路边或是离路边不远处有些坟墓。
农村人都迷信风水,都觉得人去世后埋葬到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有利于家庭和后世子孙富贵。这座山就是周边村公认觉得风水不错的地方,前面是一块平区的村镇,侧面山与山之间有一条溪水,养育着这里的世世代代。虽然抗战时期这里出过无法的土匪,但是据说在清朝年间,这里也出过一些秀才、举人、县令等人才。后来谁家里如果有人过世,大家基本都是往这山上埋葬。为了日后祭奠方便,大多数都喜欢把墓地选择在路边或是离路边不远的地方。
由于以前山高林密,老一辈的人说这些个山里出现过不少神仙鬼怪的事情,直到解放后,又出现过一波盗挖古墓的时期,再加上现在砍伐不断,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有什么鬼怪传闻的事情出现。
但是爷爷一辈的老人每到家庭聚会的时候就会说一些关于以前的传说来增加些谈资,往往说的大人叹嘘不已,小孩吓得发白但是又非常好奇。
胡伢子和老太爷相互搀扶着慢慢走了七八分钟,到了离出林子口不远的一块红薯地,这时天色已经渐渐发暗,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映着地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细伢子,要不要搞两个番薯回去烤着吃,很好吃哦”,老太爷扭头对胡伢子说道,“不吃不吃,我们快点走,天快黑哒”,“你怕么子咯,有太爷爷,莫怕,这条路你太爷爷走过无数回了,年轻时晚上一个人经常打火把走,呵呵”,老太爷回忆着年轻时的美好吹嘘道,“最近我经常梦到你太奶奶,说她一个人在下面没人陪,很寂寞,哎,你太爷爷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陪你太奶奶去了”。
胡伢子笑道:“老太爷,你不说还要看我取媳妇儿,抱重孙子嘛,你能活到100多岁,快走快走,不说这个了,家里等着我们吃饭呢”
“好好,我们快点走,你这细伢子就会哄人开心,太爷要是真能活就看你取媳妇儿,到时候一定要多喝几杯”,老太爷“呵呵呵”的笑起来。
快要离开那片一边没有树木的红薯地的时候,胡伢子突然说:“太爷,你看,我们有三个影子”,“你这细伢子,瞎说,我们只有两个人,哪里来的三个影子?”“真的有三个,不信你看地上,就在我们后面”,老太爷回头朝地上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开始发凉,小半会儿没有回过神来,地上确实有三个影子,两大一小,小的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胡伢子,可这两个大的影子……,明显还不对称,一个头大,一个头小,分明是两个不同的影子啊。
老太爷滋溜吐了一下口水,身子晃了晃,这不晃还好,一晃吓得老太爷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刚刚老太爷身体在晃动的时候,地上两个大的身影,只有一个在动,另一个大身影仿佛刻在地上似地丝毫没有反应。
胡伢子这时候吓得差点哭了出来,老太爷安慰胡伢子好像也是在安慰自己说:“没事,可能是周边某个树枝的影子,你看它都不动,咱们快走”,老太爷拉着胡伢子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就在进入林子的一刹那,爷孙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下,发现依然是三个影子跟在后面,老太爷当时就感觉胸口一紧,拉紧胡伢子的手走的更快了。
过了没多久,爷孙俩就走出了树林,路上俩人又不时回头看,发现银白色的月光下却只有两个人的影子。俩人一路无话回到村里,胡伢子的爸妈正在门口翘首张望,一看到俩人,赶紧招呼道:“终于回来了,还打算去接你们呢,赶紧吃饭,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爷孙俩进屋一看,发现饭菜都已经做好放桌子上了,大家见他俩回来了就开始围坐在桌旁端起饭碗吃饭,期间老太爷精神有点恍惚,以至于太爷的兄弟问他今天打没有打字牌,赢还是输了啊等等的时候,老太爷好像在想自己的事情,感觉没听到似地。胡伢子妈妈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的,笑问:“细伢子,今天跟你太爷爷有什么好玩的,来跟大家说说……”。
胡伢子看了看坐在边上魂不守舍的太爷,轻声道:“刚刚我们经过树林那片番薯地的时候,我们有三个影子,把我跟太爷会嚇死。”此话一出,顿时吃饭的人全停了下来看着太爷。
“老二…老二”,太爷的兄弟对他喊道:“细伢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太爷终于反应过来,回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也搞不清楚,也有可能我们看错了呢,可能是其他树的影子呢?”
“太爷爷,不对,如果是树的影子应该一直不动,可是那个影子一直跟着我们到林子边上”胡伢子反驳道,老太爷听了没说话,端起桌上的酒杯猛的喝了一大口。
“要不咱们重新搞一桌酒席,叫个饭祭下祖吧,看这样子感觉有点不对”,胡伢子爸说到。
“也行,我看可以,只怕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然后明天找个道士来看看”,太爷兄弟也附和这个提议。
太爷听了有点生气,用那倔强的声音强调:“莫搞,我没事呢,肯定是当时看错了,别搞这些,别人还以为我们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说完话,喝完杯中酒,太爷说了句“我睡去了”,然后就回他的房间了。
太爷爷,其实并不是说他是爷爷的爸爸,而是他的辈分,太爷爷属于“太”字辈,跟胡伢子的爷爷是兄弟,同辈。很多人喜欢把自己的辈分夹在姓名中间以区分长辈和晚辈,这样大家一听就知道,也不会因为辈分搞错而得罪人。
可从那以后,老太爷就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比如经常唉声叹气,说太奶奶想他了;说梦到太奶奶给他托梦;有时候又自言自语说黄图已埋半截身,但是又舍不得,还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有时候午睡会突然惊醒,说听到有人叫他;没事老去太奶奶坟前滞留等等。但是你要跟他说个某些事情,又感觉他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比如问他某某东西放哪了,老太爷很明确的告诉你在哪位置;比如问他胡伢子学习成绩怎么样啊,他会高兴的回答:挺好挺好,上学期还是三好学生呢……
后来的一个月,随着老太爷状态的变化,整个人的行为也开始变的怪异起来,慢慢发现有时候太爷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吃饭时偶尔掉筷子;睡的很晚,晚上经常惊醒且手脚抽筋;抽的烟比以前频繁;不知道是否睡眠不好的原因还是其他,太爷明显开始瘦了;而且开始变得碎碎念;易动怒,比如嫌茶水太烫,饭煮的太硬,床上太潮等等,异常焦躁。
最严重的问题出现在老太爷下午去太奶奶坟前叨唠傍晚回来之后,一进村子逢人就说有人跟着他,想害他,可大家在他后面根本就没有看到其他人。太爷又嚷嚷道:不是真人,是影子,就是我的影子,你们看,他老跟着我。大家伙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老太爷是不是疯了,得了精神病吧。然后就有村里的老人跑到老胡家,劝他们带老太爷去医院检查检查,家里人看着也是不对劲儿,安排了计划第三天带老太爷去山下镇上的医院看看。
可是就在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老太爷吃着吃着,忽然一回头使劲盯着墙上由昏暗的灯光照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说道:“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我要吃饭,你别来害我”。一家子人听着这话,再看看墙上老太爷的影子,感觉头发发麻。
影子却一动不动的贴在那里, 老太爷把自己的筷子猛的朝影子扔了过去,然后抡起身边的拐杖使劲的朝墙上自己的影子敲打,边敲边低声吼道:“让你跟着我,让你跟着我,我打死你,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我还不想死,我还想看重孙子。打死你……打死你……”,老太爷对着墙上的影子打了十几下,打不动了,累的坐椅子上气喘吁吁的,影子还在那,跟着老太爷的身子动来动去的。桌上周围其他人看着这一出,一个个心里冰凉的,大家心里都觉的老太爷不行了,这有点回光返照的迹象。这时胡伢子爸说:“叔,你也累了,歇会儿,喝口水,他就是你自己的影子,你别多想”。
“屁,那不是我的影子,是别人的,从你婶墓地就一直跟着我,还一直跟我说让我跟他走,不是我的影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老太爷愤愤的说道。
“叔,那你也打了半天了,他估计也怕了,你也累了,我扶你回房早点休息吧”,胡伢子爸劝道。
“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老太爷很倔强,自己撑住拐杖站了起来,出门朝自己房间走去,然后就看到太爷房间亮起来微弱的灯光。
大家送了一口气,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该怎么办,一家人聊半天,最后的结果就是等三天后医院的结果再做后面打算。说完,大家一起收拾完餐桌,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午夜时分,山上的夜晚非常寂静,除了被风吹的哗哗哗的树叶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仿佛所有生物都进入了冬眠模式。
老太爷正在做梦,梦到了以前取太奶奶时候的情景;梦到了以前坐拖拉机去外面做工的情景;梦到了年轻时那次带外地来的人一起去山里面找古墓的情景,这件事他谁都没有告诉,连太奶奶都没有说,一直闷在心里五十多年了。梦到这里,老太爷觉得自己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嘿嘿的笑了起来。
可是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声来,而且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掐着,越来越紧,手脚也不能动弹,老太爷努力的试着睁开眼睛,费了很大的力气只能睁开一条小缝,看到自己身上骑着个身影,从头到脚全身都是黑乎乎的,看不清脸,两只又黑又细的手使劲的掐自己的脖子,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飘渺。老太爷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奋力的挣扎着,身子一挺一挺的想把手和脚动起来,可是他觉得手脚都被人摁得死死的,纹丝不动。老太爷喉咙里咕咕的响,想要说点什么,却无法开口,只是感觉越来越憋气,感觉身上的力气如抽丝般一点一点的往外泄。就这样挣扎了一会儿,老太爷的身体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气息也越来越弱,在气息消失的最后一瞬间,老太爷忽的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光,就亮了一秒钟,慢慢的光也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蒙蒙发白,胡伢子还光着个屁股趴床上做梦,忽然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叫声:“啊兄弟啊,兄弟啊,你怎么就去了啊……”,胡伢子抬起头,眯着眼听了听,一咕噜爬起来,刚开门出去,就撞见他妈眼圈微红,急匆匆的走过来说:“细伢子,你太爷爷走了,你去看看吧”,说完拉起胡伢子的手朝老太爷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被胡伢子爸拦住了,“孩子太小,暂时就不要进去了,叔去的时候眼睛睁大好大,死不瞑目的样子,哎,他们还在里面收拾,收拾完再看吧”,我还要去通知各家亲戚,还要接帮忙的人,先忙去了,你们在家里帮忙吧,说完带上白麻布就朝门外走去。
胡伢子妈也帮着忙着忙那,只有他一个人在那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干什么,但是对于太爷走了,这句话他还是听懂了意思,就是“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的意思,想起以前没事跟太爷出去玩,太爷给他讲故事,买糖果等之类的事情,再想想以后再也见不到太爷了,心里酸酸的,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临近中午时分,第一挂鞭炮响了起来,在农村里鞭炮是不能随便放的。过年过节、办红白事放鞭炮都是有讲究的,比如时间、鞭炮的大小等。像这样不过年不过节,没有任何征兆的且在大白天放鞭炮的,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家里出事了,而且一般都是白事。鞭炮响完后没一会,周围邻居就陆陆续续的围过来了,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感伤话,然后帮忙干着干那。
胡伢子家的风俗是白事办三天,三天的流水席。头天准备,比如接客人、帮忙的、道士、买东西;第二天正式开始祭拜、哭丧;第三天出殡、上山。所有工作设督管一人(负责大方向)、司仪一人(负责礼仪方面,)、道士九人(一主持、二协助、六道童,负责做法事)来负责统筹整三天的白事内容和礼仪。
老道士是在外面请的江西茅山道士,据说这一带很有名,经常给别人做法事。老道士来了之后问下了老太爷的情况,胡伢子的爷爷便把老太爷去世前的情形和时死不瞑目的情况简单说了下,然后支支吾吾的问老道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老道士想了下说:“老爷子走的不安心啊,可能生前有过什么恩怨,你知道吗?”,“应该没有,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跟别人有什么过节啊,平时乡里乡亲的都很和气,肯定没有什么过节。”胡伢子爷爷一边摆手一边说道。老道士沉吟了下,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小心点,仔细注意下,别处其他什么妖名堂。”“好”胡伢子爷爷答了句就忙去了。
前两天很顺利,尤其是第二天的平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第三天早上要收敛老太爷进棺材,胡伢子就站在门外面看着里面,老太爷穿着黑色的寿衣,苍白的面上覆盖着一层白纸(死人都是这么弄,以免见到猫啊狗啊之类的活物诈尸)。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头一脚的将老太爷抬起来放进黑漆漆的棺材,然后准备合棺盖,这时候需要有人哭丧,以示亲人舍不得他的离去,这个流程事先司仪就跟大家说好了,正当棺材盖合到一般的时候,远嫁到外镇老太爷女人大哭着扑了上来,死死抵住棺盖不让合上,看着棺材里的老太爷边哭边唱:“我滴爹啊,你哪门去这么早哦,娘哎也就去哒,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哪门搞啊,爹啊,你醒醒啊,你某走啊……”,白事哭丧有专门的腔调,抑扬顿挫,且哭丧要贯穿整个仪式。胡伢子的姑姑趴在棺材上哭得肝肠寸断,这时候还必须有人劝哭,以示人已经走了,就让他好好走,不要哭的太厉害的以免死去人的灵魂舍不得,也好让死人好好的安息。旁边的婶婶便开始边劝边拉,拉拉扯扯中最后就要离开时,一口热气喷到了老太爷面上的白纸,白纸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半只眼,就在胡伢子姑姑回头离开,棺材盖合上之即,老太爷的眼睛刷的睁开了,却是没有黑眼珠的惨白的眼仁,棺材这时也轰的一声盖上了。
接下来就是打钢钉,把棺材盖和棺身钉死,几个小伙子站在条凳上乒乒乓乓的忙碌着,胡伢子姑姑在边上偶尔抽泣两下,被婶婶们扶住和其他人便站在旁边看着,当最后一根钢钉打完,开始往棺材上套绳索的时候,只听棺材里传来一声声刺啦刺啦的响声,大家都停手中的动作,安静的听着棺材里的动静,几个胆大的年轻人还把耳朵贴近棺材去听,“刺啦刺啦”的声音再一次传了出来,“里面好像有人在用手指甲抠,说完赶紧跳开去。周围也都吓得面无人色,不知道是不是诈尸了,但一看现在是大白天,胆子又大了些,有人喊道:“快去找道士,在吃饭的那里”,有人的飞快的跑去。一会儿老道士就来了,这时候棺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伴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忽然,“嚓”的一声,有人大叫:“棺材中间断了”,大家一起向中间看去,确实有条裂缝,并且这个裂缝慢慢的张开来,越来越大,周围人胆小的吓的跑了出去,胆大的往后退了几步,紧靠着墙壁,不敢吱声。
老道士一看,情况不妙,估计真的可能诈尸了,这要是出来就不得了,赶忙对身边的小道士说,去把我的包拿来。小道士也是吓的脸色苍白,不过毕竟见过世面,还不至于被吓蒙,听了师傅的话,飞快的跑到房间把包拿了出来。老道士从包里拿出几根稻草一样的东西,相互接上变成很长的一根细细的绳子,然后走到棺材中间将绳子绕在裂开的缝隙边上。右手拿着桃木剑,左手拿着一张符,用桃木剑挑着符纸在棺材上晃了几下,嘴里念了几句降魔伏妖的词“……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着,……,太上老君来显灵……”,把符纸烧了,说来也怪,当老道士念完口中的词后,棺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那个张开的有半掌宽的裂口也开始慢慢向中间合拢。“赶紧搞点糯米把缝隙敷住,然后在外面加木板钉死,尽快出殡埋葬”,老道士大声说道。家里的其他人赶紧去准备东西了,都有现成,几分钟就都搞好了。
出殡时,孝子孝孙走在最前面,走几步磕一个头,放一串鞭炮,老道士在棺材旁边看着以防意外。胡伢子被他妈妈牵着在前面也跟着大人做同样的动作,虽然不甚明了为什么要这样,但也明白这场仪式的严肃和沉重。
之后的仪式很顺利,完事之后大家就都回各家了,但是从头七开始,胡伢子晚上家里就很不安宁,大半夜的不是这里响,就是那里动,搞得一家人天天晚上睡不好觉,后来胡伢子他爸又跑了趟远门,求茅山道士解决,老道士说老太爷不舍人间事,世上可能有些夙愿未了,如果以后收到他的托梦就按他说的办,然后给胡伢子他爸一尊用红布盖着的铜像,说:“回去后放堂屋中间,每天一根蜡烛三支香点着”,如果还有问题再来找我。
胡伢子他爸回来后按老道说的摆放好铜像,供上香烛,自从以后晚上再无骚扰。老道士也大显威名,甚至后来临近的省市都有请他去做法事。
当然,胡伢子家里出现的这事后来几十年也一直成为当地的传说,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文/言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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