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过很多关于亲情的文章、故事,尤写父子情,又最受感动的还数丰子恺的这篇《给我的孩子们》,“孩子们!你们果真抱怨我,我倒欢喜;到了你们抱怨变为感激的时候,我的悲哀来了……且到你们懂得我这片心情的时候,你们早已不是这样的人,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
我的父亲呢,总是被我怨恨着,也终于等到了被我感激的这一天。
父亲节就是:我要祝我的爸爸节日快乐,妈妈要向外公讲节日快乐。这么多年来,后面这句话我是常听到的,前面这句,自己却总没放在心上。这绝不仅仅是我一人的过错,要当真追究起来,还得回到我三岁的时候。
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已经调动了工作,从一个小城市调到了省城。前后的记忆都是从照片里看来,妈妈、外公、奶奶的口中听来的:我和妈妈时常坐上火车,哐哧哐哧摇上小半天连一整夜,从看不见一座高楼的小地方来到这个叫做兰州的大城市,住在当时还未开发的郊区雁滩,不仅是小小的阴冷的房子,还是同别人租住一起,是两室一厅中的一室,一年里有大半年我的父亲都独自住在这里,其余时间我和妈妈断断续续地会去看他。这是三岁的我对父亲的记忆。
大概在我五岁时得知:我们家要定居兰州了。从爸爸第二次租住在早市里面的小破屋子一下子搬到了小区里的一间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入住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在那用家具家电包装箱拼成的“床”上跳着玩呢,哪知这个家竟是父亲一月一月的工资,一件一件的添置家具,又一夜一夜的睡在包装箱上,才组装起来的呀。
我的家就这样团圆了,大概六岁的我终于长久地要同父亲母亲还有奶奶,我们四人住在一起了。
父亲就是这样,所有的记忆里竟找不出一回他睡懒觉的情形,早晨起来爬山锻炼回来,十点十一点又睡回笼觉的情形倒是有,但他是真不贪恋周末早晨那被阳光晒到还不起来的时光。“命苦,睡不着。”是他常讲的话,更多的时候大概心里有事,睡不着。
他是文科生,从穷乡僻壤里刻苦读书考到了兰州大学读金融,因为家里可读的书少,竟背过了一整本字典,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妙笔生花文笔好。这件事原先我不懂,以为在报社做编辑的母亲比他会写的多,偏听母亲教导而不理会父亲的言语。但也不全是我的错,是古时的科举到现在常有的考试、作文比赛都让我以为,好的文章都该是一次写成,绝无需半点修改才算是好的,原以为父亲总是趴在那里删删改改大概算不上什么写东西。可他的的确确是写得很好,初在兰州安生的那些年,他是坐在办公室给领导写材料的。
他会叫我给他踩背,从小学到初中,高中也偶尔有,着实有趣的是小学时:“就踩100下……50下也成。”我总是要同他“讨价还价”,“1,2,3,4,5……48,49……完啦”我叫到,“不不不,没完,49.1,49.2,49.3……”你看,爸爸欺负我只见过整数而不懂小数了。
嘿,骗我踩背的招数多着呢,“帮我踩背给你10元。”10元呢,我心里想,马上答应,踩完后他才又讲,“你自己没跟我说清楚,是什么10元?人民币、日元、美元、还是写张10元,也没说什么时候给,谁给谁……”一大堆听不懂的话就冒出来了,哎现在想想,还仅仅是小学几年级的我早就被爸爸的套路搞的团团转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的,我同父亲也是这样,后来我越长越大,他工作越来越忙,常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周末的时候也更多的是坐在电脑前,哒哒哒的玩一款自从有网络以来就一直在玩的“搞怪碰碰球”,或是浏览一些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的博客。偶尔的偶尔会在周天下午带我去超市买零食,这是多快乐又多难得的独处时光呀。
现在分隔两地,我同父亲竟前所未有的亲近了。他讷于言而敏于行,我也终于长到了能听懂他讲的每一句话,并能讲一两句他理解不了的话的年龄了。现在再讲一句:爸爸,父亲节快乐!大概还不算太迟,我没能给你带来太多快乐,也第一次这样正式地祝你快乐,希望你多睡一点觉,少操一点心,我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