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夏天,我第一次见到陈默,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手里拿着一个纸飞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窗外。
老师让我坐到陈默旁边,因为班里当时只有这一个空座位了,陈默看到我,并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以至于我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当时觉得这个男生真是冷漠啊,不过由于我的性格活泼开朗,很快与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了。
那是2007年的夏,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少年相遇,那便是故事的开始。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放学突然下起了暴雨,我没有带伞,本想就这样一路淋着回家时,陈默却突然跟我说话了,他说,“你不知道今天天气预报有雨吗,我带了伞,要一起走就跟上来。”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那个平日里对谁都冷淡的少年。“好,谢谢你,”我这样回答。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我想打破这种尴尬,我问他,“陈默,你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啊”“我不玩游戏”他如此回答。一瞬间,有些尴尬,我就没有再聊下去了。“于扬”陈默突然看向我“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说,“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人喜欢我”陈默苦笑着回答我“所以我不确定我去和一个人说话他愿不愿意理我”“那可能因为你叫陈默吧!哈哈”我笑着说,他突然也笑了, “哈哈,也许是吧”两个少年在雨中嘻笑着,是那个夏天最美好的画面。那天以后,我和陈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因为我们家离得近,每天一起上下学,我带他了解我玩的游戏,他给我分享他mp3里的歌曲。
突然有一天,陈默没有来上学,我看着身边空空的座位,想他大概是生病了吧,可是这一周他都没有来,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去他家找他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把别的同学调到了我身边的座位,并告知我们陈默已经转学了,当初正是初三学习的主要关头,再加上因为陈默在班里不爱说话,并没有人在意。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想着陈默的事,最终决定用自己家的座机给他打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疲惫且低沉,我放下电话,不顾父母的叫喊跑出了家门,十点的大街上空空荡荡,我跑到了陈默家,门没锁,我推门进去,便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陈默,而他,正在哭,见我来了,连忙掩面,说“这么晚了,你干吗还要跑过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在意我吗”我说,“陈默,当然会有,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说“我马上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这个房子也马上要被抵押出去,我爸他欠了高利贷,现在已经跑路了,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爸离婚了,现在不知道人在何方”他以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我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没了解过他的生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跟他一起坐在沙发边看着天花板发呆。“于扬,我真羡慕你”那是陈默那天最后对我说的话,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截然不同的,我,就是最平凡最普通的男孩,而陈默,终归是与我不同的。那时候,时间仿佛过得那么慢,我们本以为青春能有那么长。
夏天再来的时候,陈默已经离开了,听说他搬去了另一个城市和舅舅一家生活,听说他没有再上学了。那天,我一个人在家里整理初中书的时候,突然从语文练习册里掉出来一张画,画上是一个男孩的侧脸,傍晚的暖光映在男孩的脸上,他笑的如此灿烂,而且画上的那个男孩穿着和我一样的蓝色衬衫。我突然间想起,那天陈默突然找我借语文练习册,还挂着与往日不同的笑容。要知道,他可是从不看书的人啊。
后来的我,匆忙升上高中,每天在题海里挣扎,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再后来,通过三年机械般的学习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高校,而那个夏天,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暑假结束前,我回到曾经的初中转了一圈,操场上的少年们依然朝气蓬勃,教室里有朗朗的读书声,我曾经坐过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腼腆的女孩。
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大学时,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手机和电脑,我注册了人人网账号,我希望可以找到陈默,我也开通了朋友网,希望通过初中同学的QQ发现陈默。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他的时候却在人人网刚刚输入他的名字时发现了第一个人就是他,打开他的主页看到他的动态,里面的他穿着军装,仍然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原来他去当兵了,继续往下翻,发现一张他和一个女生的合照,女孩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而他的脸上仍然像曾经一样,面无表情。
我没有给他发私信,因为我不知道隔了这么多年他还记不记得我。
再后来,我大学毕业,家里给我张罗着相亲,可那些女孩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因为从初中时我就知道自己不一样,而知道我这个秘密的只有陈默,突然想起那年,那天下课,男生们在讨论着隔壁班新转来的漂亮女孩,陈默却凑近我说,于扬,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啊。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但是,他猜对了,当年的我太不会掩饰自己。他看我不说话,便小声说,看吧,我猜的没错。
长大后的我,成为了一个工作狂,整天把自己埋在资料文件中,从没拿自己挣的钱出去享乐一番,主要的是,没人陪我。
那天,如同往日一样加班,我的QQ突然响了,打开看竟是好友申请,而备注里,明明白白的写着,陈默。
“好久不见”
简讯上传来的四个字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曾经的时光,我们都是时光里的拾荒者,但是接下来的一段话却把那段时光的门重重关上了。
“我要结婚了”
“若有空,我会去”
“不是因为爱情”
“祝福你”
“于扬,这么多年我与你不联系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我真的很努力想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我一无所有,她爸是我公司老板,为了生活没有办法”
“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吗”这句话最终没有发出去。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看似懦弱的我没有向生活妥协,可那个看似桀骜不驯的男孩却已经妥协了。或许这就是人生的讽刺吧。
我终于发现,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还站在原地,这些年的无人问津,我也曾在深夜里问自己我在坚持什么,但是我做不到违心。
那个少年,桀骜不驯,眉目冷清,却永远留在了那一年。这些年,我经常路过陈默住过的家,幻想有一天我们再相见的场景,而我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原来早已没有了少年陈默。
后来的我,不知道会怎样,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是奇怪的,可是你要知道,别人怎么活不是你必须怎么活的原因,你是你自己,每个人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而不是过别人眼里美好的人生。
学校后面的花终于不再开了,就像这些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还是挺过来了,而那些想念你的时光啊,永远留在了时间回廊里。往后余生,我会继续一个人走下去,寻找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