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游紫竹院算得上是今年以来的第一次踏春了,皎月如钩,伴着绕湖而行,惠风和畅,有恰到好处的温润凉意。这种恰到好处不骄不躁的气温甚是难得,上次有这种体会还是几年前与朋友们在南京玄武湖的夜行了。
已是暮春,桃花全无白日的灼灼耀眼,在夜色之下收敛了聒噪竟显现几分幽深;黄色的刺枚错落在繁茂的枝叶里,有很淡的香味,浮动在月光氤氲的浪漫中;还有柳树,在微微泛皱褶的湖面边顾盼摇曳,在微凉的春风中孤自独立。
春天可真美。
但我一向是讨厌春天的,讨厌暧昧不清的冷热交替,讨厌阳光普照的风吹柳絮,直到我这几年不停辗转,才在不同的城市体会到不同的春景。
原来只有在家,春天才是一闪而过,不留下片刻幻想。
从小我就期盼着能挣脱藩篱,但这几年的四处漂泊总让我生出天涯游子的孤寂。向来都不惮于离别,但也常有知交散尽的悲怅。
越是长大,越是交友难得。还未及毕业,我就为要和知交好友分离而感到悲伤。
今日读李商隐《别令狐拾遗书》其中“尔来足下仕益达,仆困不动,固不能有常合而有常离。”正与当下朋友四散归去,人生常有离别而无常合相切合。义山仕途不顺,几经曲折,满腔怨忿,如他般隐晦却也不止一次询问好友“足下果谓市道何如哉”,满腔都是悲凉。他也孤独,“惜此世之人,率不能如吾之所乐,而又甚惧吾之徒,孑立寡处。”谈及令狐绹,他说“一日相从,百年见肝肺”,珍重至此,却也之后与令狐一家恩怨不休,让人唏嘘。
夹在牛李党争之间,义山想做君子,周而不比,他说:“千百年下,生人之权,不在富贵,而在直笔者。”尽管“不爱此世”,痛恨现实,却依旧选择坚守立场,继续在这种市道里寻求出路。义山可能情商不高,可得此孤勇,亦然难得。
周国平说,每个人都是宇宙孤儿,我们因孤独而去追寻爱,但是爱并不能消除孤独。
恍然大悟并深以为然。他后面又说,世界上最动人的爱,只是两个宇宙孤儿之间,认出了对方,彼此相依为命,然后搭帮过日子。竟多了一丝悲凉中的温暖。
今日亦读到一篇博士论文致谢,其中尽述作者半生艰辛,但最后他说“如果还能做出点让别人生活更美好的事,那这辈子就赚了”,真是我今天听过最美的话了,倒也不负这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