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到的大屯,我说,老唐,咱们去地里走走吧。
老唐家靠着大路,热闹一点。爷奶家门口是稻田,走过去也就几步路。
踩着悄无声息的泥土地,弟妹几个有说有笑的沿着小路穿行。路不过三四米宽,两旁是一户挨着一户的住家。探身望去,许多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却看不到什么人。脚步稍一沉重,几声狗叫便从铁门内隐隐传出,惊得我直往老唐身后躲。
细听之下,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是例行公事,大概狗儿也觉得这小路上不会有什么陌生人,主人和亲友,早已习以为常。相反,我能从叫声中听出些许的兴奋劲儿,莫非小路也渴望陌生的脚印?
突然,想起一首好听的俄罗斯歌曲: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小路》
小路,并非诗情画意。浓郁的鸡粪味儿,扑鼻而来,意兴阑珊,教人印象不深刻也难。我倒并不介意,心里盘算着这些声色气味,再想想自己住了多年却总不熟悉的邻里,觉得还是鸡犬相闻来的真实、亲切。
小路,并不寂寞。两旁的房檐上爬满了植物,丝瓜,豆角,南瓜,分不清彼此,借着风势,顺着藤蔓疯长。
丝瓜花,起初花苞并不显眼,个头也小。朝来暮去,待瓜秧结出,花瓣展开,恰如随风而起的舞裙,阳光下亦如一只只摊开的手掌,鲜黄明亮,煞是好看。
豆角,结出小小的紫花,每每藏于绿叶之下,隐隐若仙,不似丝瓜花张扬,从始至终谈不上怒放,倒也淡雅含蓄,惹人怜爱。
说来说去,倒是南瓜花大众的多,下里巴人,群众热爱,不失为宴席上的一道美味。取新鲜南瓜花,盐水浸泡,蘸上面粉鸡蛋糊,下六七成热的油锅煎炸,少顷出锅,香脆可口,鲜美无比,堪与肉荤比肩。难怪我在小路上,常见的总是丝瓜花、豆角花,只因这南瓜花一旦出名,人人皆知其好处,便再难盛开于艳阳之下。满足了人之口福,于花而言却是惋惜。
老人们讲,南瓜花也分两种,一种开花结瓜,水到渠成,另一种呢,空有黄花,并无瓜秧,谓之“晃花”。我没有查过这类花的学名,可乡间的叫法,真是有趣又生动。你想啊,闲来之时,一群老少围着花苞,这朵会结,那朵恐怕没戏,开花与否,俨然成了预测未来的筹码。三四天后,哪些“晃人”的,让你充满期待,却无果而终。可谁说一切定要如你所愿,不能另辟蹊径。若都顺理成章,世间岂不单调乏味。
“晃花”,我喜欢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