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姐没有跟哥哥们回去过年。
她不想离开阿茂,不想留下阿茂一个人孤孤单单守着鱼塘,这是其一。自己晒得这么黑,不想让父母看到,免得俩老看到,心里难受,是其二。
最主要的是,老家已经有好几拨人上门提亲,爸爸妈妈相中了两个条件不错的,让港姐自己回去看看,再做定夺。她知道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想早点给她找个好人家,成家立业,有个男人知冷知热,让她有个自己的家,能安顿下来。
农村的过大年,对适婚男女而言,便是相亲大派对。
女孩子谈婚论嫁,十七八岁便开始了。条件好一点的男孩子,二十出头便早早被人下手了。二十四五,便只剩下一些歪瓜劣枣,别人挑剩的,要么条件差,要么长得丑!
港姐知道自己,只要回去,便会身不由己。自己肯定扛不住父母的亲情牌,还有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会帮忙,帮忙给她办妥婚姻大事。会被父母安排相亲,然后订婚甚至结婚,再也没有单独出来的机会了。
港姐,打死她也没胆量告诉家里人,自己在外面找了个这样的主,跟爸爸年纪差不多,养鱼的男人,而且有家室有孩子。妈妈肯定会气得心脏病发作,爸爸肯定会恨不得把她丢到池塘里沉塘喂鱼。那时候的农村,民风淳朴,找个老男人,左邻右舍的口水会把他们一家淹死的。
港姐不敢冒这样的天下之大不韪,不敢回去面对,自己还不够强大,而且也没有大富大贵。找个老男人,若是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或者像香港电影里演的,大腹便便的大款或者港商,说不定还可以加点分。但是又黑又瘦的阿茂,怎么也拿不出手。
其实港姐也知道,阿茂只是自己的中转站,绝对不是终点站。
大包小包买了半车皮礼物,爸爸的羽绒服,妈妈的金戒指金项链,新嫂子的高跟皮鞋,爷爷奶奶的保健品。还有花花绿绿的零食,糖果、桂圆干、荔枝干。
还捎回去八千块钱,让父母给自己家里装台电话机。免得老是去村里唯一装了电话的村长家里,接次电话,两三里路远。每次,妈妈总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讲几句话,还要给两块钱。私密体己的话,不方便讲。八卦的村长老婆,耳朵恨不得也贴在电话机上,时时刻刻蹭点消息,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干脆自己家里装一台,想说啥便说啥。 妈妈一直舍不得装,一是价格贵,二是没资格。那时候只有政府机关或者是干部家里才能装电话机,私人家里装电话机要先打报告,乡政府批准了,才可以装。刚开始装一台电话机要六千块钱,死贵死贵的。哪像现在这般幸福,人手一台手机,走到哪电话跟到哪。
港姐骗哥哥们,过年,其他姐妹都回家了,老板娘一个人,发廊忙不过来,她留下来帮帮忙,顺便也和老板娘作伴。老板娘对自家妹妹好,哥哥们都知道,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确实可怜,便勉强同意了。但是让港姐答应,等年后,其它姐妹们过来,店里有人帮忙,她一定要找时间回去看父母。
送哥哥们上了火车,港姐长吁一口气,自己终于自由了。
港姐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和阿茂一起,潇潇洒洒,过一个红红火火团圆年,谁知道,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