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白色的鸽子,躲藏在一只纸盒里,从缝隙向我眨动着惊恐的圆眼睛,我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过年了,单位里分了两只鸽子,这种肉鸽是专供人食用的,不是可饲养放飞的那种,这便注定了它们悲惨的命运。它们在纸盒里不时“吱吱”地叫两声,小心翼翼的,抑或是在相互做着最后的倾诉。毕竟,它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没有养过鸽子。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一种神鸟,它不仅样子温驯乖巧,还会飞越千山万水,参加比赛,有的还可以为人送信。有位作者写过一篇文章,他在少年时代养过一只鸽子,不幸被一只狡猾的老猫在夜深人静之际当作美餐吃掉了。于是,那只猫就成了少年最大的敌人,而那只作恶的老猫每每见到那位少年便急速逃窜。少年的那份痴情令我感动。
最让我伤感的是贾平凹《废都》里的一个细节,那只为主人送信的鸽子,最终被知情者杀了,它被做成了一道菜,端到了主人面前。主人庄之蝶面对那道美味佳肴无法动箸,他的心在滴血。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感只有他自己清楚。
在更多的人看来,鸽子还是和平的象征。我们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在国外,在人群聚集的广场,有数以万计的鸽子和人们在一起,享受着和平年代的阳光雨露,它们的神态是那样的安详,步履是那样的悠闲。
有位朋友从德国参加笔会回来,曾对我说起过这样一件事,有几个我们的同胞,因为偷偷杀了几只鸽子吃,从而引起了当地居民的愤慨,那些德国人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这样嘴馋,连温驯的鸽子都不放过。
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吃这两只鸽子的。但我阻止不了它们的被杀、被食用。我们这里的养鸽场里有不计其数的鸽子,人们把它们养大就是为了吃它们,它们的营养价值极高,在人们看来,它们只能是饭桌上的一道菜而不可能是别的。
饿了一天一夜的鸽子,终于被妻了用塑料袋装着拎到市场上去了。那里有专门杀鸡的人,只要交上五毛钱,他们就会将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变成一堆鸡肉,而小小的鸽子更是不在话下。临出门,女儿请求留下一只,被她妈妈拒绝了。我没有再看它们最后一眼,我觉得最好快些有个了断,它们不吃不喝也不是个办法。
很早以前,读过一篇小说,故事梗概是,一个小孩子和他的叔叔上街看耍猴,尽管那些猴子十分卖力地表演,但还是动辄遭到主人的鞭打。那孩子不忍心看下去了,而叔叔却兴味盎然。这大大地刺激了孩子,他怨恨叔叔,并开始躲避他,叔叔的形象在他的心里一下子坏了下来。我知道,这篇曾打动过我的小说,已经无法打动如今读者的心了。
一次去某公园,遇到了老虎吃羊表演,大喇叭不断地喊着,煽动,蛊惑,许多大人将年幼的孩子扛在肩头。我弄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样残忍的表演,为什么让孩子目睹血腥的一切。这惨不忍睹的场面会带来赏心悦目的快感吗?会培养美好高尚的情操吗?结论只能是相反。如果人性中的恶越来越无所顾忌地暴露出来,那么善良的秉性在这个世界上将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尽管妻子出于让我们进补的目的,但我和女儿还是没有动那碗汤,我分明听见那汤里面有个声音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