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临近年关,家里就会糊墙,给家里带来新的气象。
进入腊月,农村几乎天天有集。过年的前几天,爸爸会去集上买很多糊墙纸和年画,糊墙纸有时候是报纸,有时候白窗户纸。
家里的房子是石头砌的,里外抹了水泥,从外观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是不保温。到了冬天,室内外温差大,火炕对面的墙壁上就会出现亮晶晶的一片。
屋子有三面墙,阳面是窗户,上下分开,下面是单层玻璃,上面是有格子的窗户,糊着白窗纸。这面的窗子就不用管了,只需换窗纸就可以了。
其他三面要糊墙。当然棚顶也要糊,只是棚顶高,平时碰不到,耐脏,几年一糊就行,过年扫扫尘就可以。
糊墙的早晨,妈妈会打一盆浆糊。其实很简单,在盆里放一小碗白面,用凉水稀释开,搅动成糊状,倒入锅里,烧小火,不停的搅动面糊,不能出面疙瘩,待面糊开锅,粘稠了,浆糊就打好了,放凉之后就可以用来糊墙。
爸爸会提前几天,把墙角过霜的地方烤干,没有了湿气,才能糊上纸,否则纸就会上翘。春节之后,一天天地暖和了,白霜也就渐渐地没了。
我在炕上放个饭桌,桌上铺上一摞纸,用软刷开始刷浆糊。我刷完一张,妈妈负责传递给爸爸,爸爸糊墙,我们三人分工明确。
我以为刷浆糊是个很容易干的活,其实不然,干啥都有诀窍。我一开始从头开始涂,有的地方涂得薄,有的地方涂得厚。厚的地方鼓肚,从正面晕过来是湿的。薄的地方又粘不住,又不能揭下来,还得用刷子蘸浆糊伸到纸的后面补上。爸爸告诉我,先涂四个角和中间的位置,然后再轻轻的刷其他部分,果然效果好多了,也能贴住了。
爸爸干活细致,负责糊墙。糊墙也有窍门,必须对准合适的位置,保证纸要端正不能歪,还不能与下一张纸重叠。爸爸接过刷浆糊的纸,把纸的上方和侧面先粘上,固定位置,随后用笤帚轻轻向右下方扫一下,一张纸就糊平整了。
妈妈是监督员,一会儿说我浆糊涂得不均匀,涂得慢了催我快点,涂得快了说浆糊干了。一会儿说爸糊歪了,干活慢。我俩不服气,说她的活最轻巧,总找毛病,妈只抿嘴笑,我们仨在说说笑笑中糊完了墙。
糊了墙的屋子焕然一新,亮堂堂的,好像一下子也暖和多了,一家人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
那时我已经上了小学,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墙上贴了报纸,孩子们也就多了一个游戏,邻居的玩伴来我家,我和她一起玩找字游戏。
我看到了几个字让她找,报纸上的字太多,她瞪大眼睛找。我知道字在哪里,又不敢看,怕自己露出破绽,被她一下子找到,就不停地笑。
她实在找不到,问我在哪面墙,我说在东墙,她找啊找啊,也没有找到,最后她求饶了,我指给她看。她忙说,这么大字自己也没有找到,然后我俩笑成一团。同样她也让我找字,我俩偶尔能找到,多数找不到,但在谜题破晓的那一刻,我们都会忍不住大笑,这简单的找字游戏,给我们感带来很多欢乐。
糊好墙,再贴上彩色的年画,屋子就更有年气。家里一般会买鲤鱼跳龙门,花鸟虫鱼,风景之类的年画,寓意好,看着心情舒畅。
等到来年春节,再糊墙再贴年画,这样一年又一年。
后来我考学离开家,家里也盖了新房,日子逐渐好了起来,墙上刮了大白膏,不必再糊墙,但一直贴年画。
过去的日子苦吗?很苦,但苦中有甜,苦中有乐。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那些年和爸爸妈妈糊墙的情景,和小伙伴一起玩找字游戏的场景,还有那一幅幅色彩艳丽的年画,就会把自己带入美好的回忆之中,从前的日子是那样温馨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