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末,伴随诸多消极新闻事件的集体爆发,任何一个互联网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个人对抗公司这种相对庞大组织时的弱势与无力。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时刻,令大面积的工作者都同时感受到脱离公司时,个人价值的摇摇欲坠。仿佛一旦被裁或离职,在找到新的工作前,除了丧失生活保障,我们也完全地丧失了生产力。生于社会之中,作为平凡而微小的个体,这也许其实是一直存在的现象,但大涛大浪之下,我们看不见或当作没看见裸泳的人们,直至潮水退去。
2008 年 9 月,我如愿以偿地进入大学,开始学习自以为深感兴趣的心理学,第一学期就挂科了。那门专业课是普通心理学,教课的老爹爹一口浓重的山东腔儿,需要仔细辨别才可以听清讲的内容。枯燥的基础理念,填鸭的教学方式,以及死记硬背的应试考试,令我最初的兴趣消失殆尽。当然,也有教学方式活泼有趣的老师和部分热门的课题,发展心理学和人际关系心理学是我最喜欢上的课,爱情心理学则是系里最火爆的选修课程,根本选修不上。但总体来说,启发性的课堂体验甚少,我开始埋头阅读人文类的经典,想更深地认识自己,想找到存在的答案。
直到快毕业时,和大家一起准备考三级心理咨询师证,在家自学教材居然看的津津有味,又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心理学的魅力,觉得如此有趣有用的东西,真应该每个人都来了解一点儿。毕业后,再一次地遭受现实打击,缺乏临床咨询经验,想找到专业相关的工作几乎不可能。现在看来,大学生涯中的缺少规划就显现了当时走入认知误区的影子:在绘制 “梦想中的工作图景” 时,我是那个在树上看着熙熙攘攘求职人群的旁观者。
后来,我机缘巧合地进入了互联网的营销领域,回看过往一份又一份的工作经历,仿佛是在一条线路上延续,又仿佛自己始终与工作之间是割裂的。我们接受了全日制的大学教育,我们具备最基本的学习和工作能力,我们组成公司机器顺利运转的零件,但脱离平台和生产环境,我们很难定义自己。
2019 年 9 月,我离职去找了在耶鲁读博的表妹,在新西兰工作的同学,我想知道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之下,同龄人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在没有明确的目标之前保持观望,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嵌入休闲,原来,日常占据我们的事情并没有国界。
我知道一道光一般照亮余生的顿悟,不可能突然发生在听完一堂课,读完一本书,旅行回来后,或者对话开始时。但我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我固有的认知偏见,还是太多了。
2020 年初,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意识到一个自己从未发觉和重视的问题,明确了以后想要发展的目标方向。这一切,始于一句简短的疑问:“能否再给我一些反馈?” 我第一次被极度耐心的对话者,点醒自己在交流过程中反馈不足的现象,既缺乏积极主动的回应,也罔顾对方的沟通需求。就好像第一次意识到所谓 “擅长倾听”,完全不仅是能够耐心听讲这么简单,更是会提问的技能。一个能够引导的对话者,也是先提出令人容易聊的话题的人。而我下意识的反应,往往会令交谈陷入不可预期的沉默。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以为的亲和力和希望自如表达的目标。在被希望主动袒露时去倾听,只会让对方不得不抛出一个又一个引导你回应的话题。而期望 “opening up”(开放自己),又时时保持沉默,就像同时踩住油门和刹车,动力与能量消耗在沉闷的空转声里,改变不会真正发生。
从作为社会生活的局外人,到不得不投身其中;从一次又一次的离职再就业,到考虑清楚个人想发展的方向并决意采取行动;从发现兴趣,到兴趣磨灭,再到重新点燃,自我探索、停滞、发展历经近十二年。这也是时代快速发展,互联网彻底改变我们生活方式的十二年,个体发声影响群体,不再像以往那样困难。
在我过去寻觅的困难时日里,常幻想有一天社会可以达到 “四民有务,各以得其志为乐” 的美好境地,常觉得如果我找到了适合且自如的生存方式,一定要分享给被类似困境困扰的大家。而现在,年轻人凭借热爱和兴趣定义自己的故事,正在处处发生,未来从未如此可期。
那些笃定相信自己在做着使命职业的人们,谈论起着手做的事情,眼睛里熠熠生辉的亮光,就是希望。
写于 2020.01.05
2020.01.15 第 1 篇访谈:那个怀着使命感工作的姑娘|CALLING 访谈系列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