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翻到了小姑的朋友圈里。
几张她和孩子的嬉戏照片,映入了我的眼帘。灰白色的天空下,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刚刚从木板地面腾空跃起。乍看上去,像是舞技娴熟、充满青春活力的街舞少年,动作略显稚气,但一招一式却相当地有板有眼。他的爸爸见到最精彩的舞步后,顺手抓拍了下来,于是他犹如飞翔的小鸟一样,定格在光线柔和的空中。
孩子玩累了之后,三口人便秀起了各种各样的自拍照,而爸爸托举着孩子站在栏杆边上的合影挺引人注目的。脚下略显斑驳的木板地面,尤其是一条一条地并行排列着的木条,互相之间稍微留有一点儿缝隙,用最简洁的方式装饰出了回归自然的山野小路和突兀的小场地。在小路的一侧,银白色的钢管拼接而成的栏杆,紧紧贴着一潭清澈的湖水,远处的高楼大厦,犹如支撑着天的柱子一样倒映在湖水中,虽然能够感受到城市的繁华,但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郁郁葱葱的树林,却让人感到远处的鳞次栉比的楼房更像是一片度假旅游区的建筑。这三口人更像是在风景秀丽的郊外,欣赏大自然信手拈来的作品。
我便顺手点了一个大大的赞,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一处令人流连往返的景色,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里有许多值得探索的意外惊喜。因为,整个丁香公园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同时,还融入了相邻的街心公园的一部分中,似乎街心公园和它,还有其它互相之间手牵手一样连成片的公园,共同为哈尔滨群力新区系上了一条蜿蜒多姿的绿色围巾,而丁香公园就变成了一个绿色的蝴蝶结,使人赏心悦目。
仔细算来,它大概是我唯一没有去过的群力新区中的一座公园了,号称的群力八大公园中的另外七座,虽然游玩之后发现各有千秋、各具特色,但总是缺少了一点让人置身在山野树林中的天然野趣,城市的喧闹多多少少地穿插在公园当中。为了圆自己的一个心愿,同时也是为这八大公园的游玩足迹留下完整的一笔,借着一次秋高气爽的天气,我从关东古巷走出来,沿着紧挨着的街心公园,一路向北,不多时分便到达了丁香公园的西侧入口。一片斜对着交叉路口的广场,自然地伸进了两侧越收越窄的树林深处,并且和花草树木融为一体。这就好像在提示人们,里面的景色值得仔细地探寻,并留下宝贵的足迹。
我一边走着,一边用高德地图查看丁香公园里的道路和微小的景点。在这之前我注意到丁香公园内部的道路是非常复杂的,像是一棵大树的树枝不断地分叉,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断地汇合,造就了一座用满眼绿色的树丛作为遮挡的迷宫,并带来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果。不过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借助地势修葺而成的人工湖,湖中的曲曲折折的栈桥和恰好遮挡住人们视线的一丛一丛的树木,还有高矮不等的灌木丛,形成了曲径通幽的景观。
我登上了小广场的台阶,按照事先制定的游玩计划,到达了广场的最高处后,折向右侧道路走去,事实上,这差不多是公园当中最狭长的一条道路了,因为公园的形状是南北窄,东西长,如果从最西边的小广场出发,穿行在公园内并一直走到东边的对着道路隔离带的出口,全程大概有一公里左右,如此看来能够体验一遍的话,定然是十分过瘾而惬意的。
一路望去,连绵不断的丁香树宛若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般,迎接着四面八方的人们。这大概就是丁香公园名称的由来吧,作为哈尔滨的市花,多少年来一直受到市民的喜爱,每年春末时节起,各个品种的丁香花陆续开放,顿时将城市装点在了一片五彩缤纷的花的海洋里。穿行在市区的街道上,在很多地方,只需稍微看一眼周围,便定然会发现丁香花的足迹。在很多带有隔离带的主要街道上,或者是僻静的住宅小区之间的狭窄的小路两旁,人行道上一团一团的绿化带里,一片片刚刚拱出嫩叶不久的树枝的缝隙处,细小如手指尖儿的花瓣探头探脑地望着人们,像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而闭上眼睛之后所沉浸的丁香花的香味儿,就像是预告了人们,姗姗来迟而又生机勃勃的春季正式开始了,它的香味儿之强烈,差不多城市中其它同期开放的花朵都无法相提并论,似乎给这座城市加盖了一份鲜明的印记。
想象着春季的满眼紫色丁香花开的生机盎然,由随意拼接的石板路的引导,我边走边停留,看着忽而成群簇拥着、忽而散开在眼前的柳树、榆树、桦树和一些不知名的树种,在它们成群怀抱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更加窄的碎石路从天然形成的树丛下,确切地说是树木之间合力向天空围拢的树丛洞穴里,以最为原始的姿态呈现在眼前。它恰好就是石板路的分支道路,是的,这座庞大的分叉的道路系统下,透过树丛洞穴望去,供游人休息的长椅正镶嵌在树丛的深处,有两个女生坐在长椅上不知在聊着什么。其中一个女生撑起了伞,另一个女生和她一起,将上半身伸进了小帐篷一般的伞里,于是俩人便拥有了临时的私密空间。在光线昏暗的伞里,由环绕身边的树丛做伴,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并创造一个同样是绚丽多彩的梦了。
随意选择了一条碎石小路,任凭着眼前的树丛忽高忽低地变化着,不知什么时候,道路分叉点出现了一片小花圃,傍着满是荷叶的小水泡,星星点点地呈现着红色、黄色和紫色,像是儿童手中的画笔,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随心所欲地描绘着心中所喜欢的花的颜色和模样。在初秋时节,能看到如此赏心悦目的花团锦簇的美景,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请让一下好吗,”我伫立在花圃旁边望的出神,忽然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回头一看,离她稍远一些的几个男生和女生,正在摆着姿势准备拍照。一个小孩一边围着他们来回跑,一边好像是在跟谁做捉迷藏的游戏。“先不要闹了啊,你过来咱们一起拍个艺术照,回头做个好看的电子相册存起来,”听到貌似妈妈的声音,小孩便停下来,很自然地配合旁边的大人一起拍照。拍完之后,小孩一溜烟地从人群中跑出来,朝着一条更加浓密的树丛洞穴里跑去,似乎树丛洞穴对面的小伙伴正等待他一起追逐嬉戏呢。
接下来,穿着轻柔似云的婚纱的一个女生,拉着一个穿着黑色修身西装、带着蝴蝶结的男生,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站在了花圃中最为色彩鲜艳的地方。当他们调整好角度准备拍照的时候,顿时觉得女生变成了白衣天使,仿佛是从天而降,被花朵精灵们团团环抱在一起,而男生则变成了白马王子,像是事先接受了这盛大聚会的邀请,为女生的美貌增光添彩。很快地,他们收拾好摄影道具后,继续寻找着其它特色鲜明的景致。
我走的有些累了,便找到一处就近的座位休息。坐下之后,发现不远处有一些既像石头,又像树干的东西。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走进一看发现是一些化石标本零散地堆放在一处满是碎石的地面上。这些化石有半米左右的粗细,上面虽然看起来是树干模样,但用手一摸,就明显有一种光滑的石头质感。用眼睛凑近了观察,各种风化成极细小的碎屑,正穿插在化石树干的各个部位上,然而从远处去看,却明显是一个新鲜树干的样子。旁边的标识牌介绍说,这些化石已经有上亿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它们共同见证了恐龙时代的兴衰。甚至在6500万年前据说是因小行星对地球的撞击,造成了遮天蔽日的尘土,最终使大批恐龙和众多的生物灭绝时,它们也成为了那段悲惨生物进化史的见证者。
正午时分,虽然刚刚入秋,但是夏季的气息却仍然相当强烈。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有点热的出汗了,因为行走的时间较长,身体的活动量增大之后,必然导致发热量也增加;但是如同火炉中炼出来的太阳,却仍然发挥着它炙烤人的威力,使人不得不寻求阴凉的地方,缓解一下燥热的心态。也许是有的游人出行经验丰富吧,事先对此做足了准备,于是便拥有了一个更加舒适的游玩体验。
所以,在前方小路旁边的树丛山谷之间的深处,蓦然出现了一小块儿草地,并且有几个帐篷点缀其中时,我也被旁边的人们野餐时的气氛所感染,凑上前去一起享受这难得的秋日美好时光。一个女生正躺在床单铺好的地面上,旁边是一些野营专用的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可折叠的橱柜架子,走近一看,原来是用帆布围成的细钢管的简易支架,除了没有拉门或玻璃外,看上去就像家里常用的橱柜一样。这使我想起了在迪卡侬运动超市的户外运动装备区里,看到的各种各样的野营和远足用品,无论是高矮不等的帐篷甚至是简易篷屋,还是小到塑料小勺、烧烤专用的只有手掌大小的酒精炉,都为人们野营时的各种需求做足了准备。
当我打算前往公园里下一处景点时,帐篷里的几个人和一直躺在床单上玩着手机的女生聚在一起,当女生起身后,另外几个人便动手把一些方便食品和罐装啤酒从背包里拿出来,然后放在已经展开了的桌子上。于是一场简易而又丰盛的野餐开始了,随着一个男生“啪”的一声打开拉环的声音,大家的情绪立刻高涨了起来。“今天咱们哥几个出来都难得啊,借这机会可得好好喝一顿,你看这天儿多好,带劲儿!”旁边的另一个男生附和着,用易拉罐代替的碰杯声此起彼伏,使人沉浸在了欢乐的氛围中。
前方和周围的汽车喇叭声越来越大,使我意识到快要走到丁香公园的最东边了,而列队整齐的一群看上去像是武警的人员,呈现在我的面前。他们也许是准备下一次的出勤任务吧,正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十分有力的练习着正步走,虽然周围的景色迷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擅自分心注意别处,不由得令人赞叹。我特意从旁边的分叉小路绕了过去,生怕打扰到他们那整齐的步伐,不一会儿,那铿锵有力的“正步走!”还有“一二三!”的声音逐渐远去在我的身后了。
不知不觉地,眼前的地势忽然不平坦了,在石板小路的一侧出现了高低起伏的小山坡,而山坡上的灌木丛,正逐步拉开了距离,并且像一道栅栏一样,沿着山坡的最高处蜿蜒到天空的方向。靠近带有隔离带的街道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回转的小路,它的方向刚好和走过来的这条小路完全相反。
我想,那么就沿着它走向公园的更深处吧,正如我预想的那样,它也真的带着我逐步进入到了树丛更加显得高大的地方。在地势更加陡峭的小山坡上,沿着斜坡顺势生长的松树显得非常挺拔,在它们之间,一人高的野草长得十分茂密,在其中的一些盘旋小山坡的位置,修建了一条更加简易的林中小路。一条条十分短且窄的石板,互相之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铺在了满是野草的山坡上,而之间留出的缝隙,则早已被野草填满,甚至有的地方因野草过于高大,从远处望去,似乎这条零散的石板小路被淹没在了草丛中。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山坡忽然变得平缓起来,当走到山坡最高处时,却意外地发现公园西北侧,还有两座更加高大一些的山坡,确切地说是两座高低差别很大的山顶。不过从那儿的山顶到山腰周围的非常繁茂的树丛和草丛来看,要想爬到山顶并不容易。然而注意到两座山顶上分别建有露天小房子框架似的建筑和露天瞭望台时,便不知从哪儿获得了信心,促使自己朝着更高的目标进军了。
从脚下的山坡走下去后,很快回归到了宽敞一些的石板小路上。和刚才零散铺就的略显歪斜的石板小路相比,它不但宽阔平整,而且是连贯地铺在了一起,所以很多骑自行车的游人,便沿着这样的小路来来往往,显然在这里搞一些自行车运动,是不错的选择。
其中一个骑车人,在更加高大的两座山顶附近的山脚下停了下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
“这小山有点高啊,咱们能爬上去吗?”貌似爷爷的中年男人说道。
“没事儿!我看就是山脚这儿陡一点,你看最高的那个山顶下面,已经有一队人沿着这条山脚小土道爬上去了,他们能上去,咱们也没问题,”貌似妈妈的女生说。
“你俩太慢了,我先爬上去啦!”旁边的小孩倒是显得非常高兴,一鼓作气地从山脚跑到了半山腰,不过他跑得太急了,所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尽管如此,当小孩看到了最高山顶上的瞭望台时,便立刻来了精神。
“你们快上来呀,我发现山顶上还有能看景的地方呢,你们在这儿看不着,”小孩朝着山脚下的两个大人挥手道。实际上,他还发现了这座相对矮一些的山顶,也就是说,包括小孩脚下的空旷山顶在内,一共有三个山顶。
也许是受到了小孩的鼓舞,两个大人决定一起爬上去,虽然爷爷的步伐缓慢了一些,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往上爬的状态。他们小心地看准了脚下有些光滑的土道印迹,朝着这座最矮的小山坡顶走去,我于是也决定沿着他们的路线,逐步走到了高处。
到达了最为平缓的空旷山顶后,我发现通往最高瞭望台处山顶的小土道非常难走,这是因为眼前的小路很陡峭地下沉到了一个小山谷里,虽然这个小山谷仍然比平地要高;并且在这条土道的两侧,草丛变得前所未有的茂密,甚至有些扎人,但这却是唯一一条通往最高山顶上瞭望台的小路了,其它方向基本上都是树丛和草丛非常密集的山谷地形,真是让人感到有一丝无路可走的味道。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样的小山谷之间穿行时,却也能够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翻过最初上来的小山顶后,下坡土道被踩得有些光滑,让人望而生畏。我借助惯性冲到了小山谷里,看了看周围,发现远处的高楼大厦全都不见了,就好像是一个人独自旅行到了荒郊野外一样。风力也大了起来,吹的周围的树丛哗哗作响,好像在鼓励着已经走完半程的游人继续努力朝着最高点前进。从小山谷向前方的上坡望去,一座钢铁架子的建筑挡住了视线,几根钢铁柱子横跨在土道之间,在土道的上方形成了一个钢铁的出口,诱使人们亲自走过去看个究竟。而出口所在的位置,就是瞭望台的底座,只不过站在小山谷的人们远远地低于它,就只能仰视这面黑暗而又突兀的天棚顶了。
从瞭望台钢铁底座一侧的出口登上来,视野变得十分开阔。在狭小的带有护栏的钢铁地面上,几个游人分别占据着有利位置,将手机的拍照功能打开,并调整到最佳角度,或是照相,或是摄像,将这座公园里独一无二的高处胜景悉数保存下来,有的甚至急不可耐地上传到微信朋友圈里,顿时赞叹不已的评论纷至沓来,迅速占据了手机屏幕的半壁江山。是啊,此时此刻目力所及的一切,确实令人感到心旷神怡。若是朝着进入公园的小广场方向望去,就会看到一片树海。是的,层层叠叠的由近及远逐渐铺开的树木,恰如海面上的波浪,一股一股地有节奏地向四面八方发散开。
入园时一直藏在内心的意外惊喜的疑问,此时也被解开了。因为在树海当中的更近的地方,还有一片相当宽广的小湖,显得又大又圆,它恰好横在公园最里侧的位置,周围隐约可见一些芦苇荡湿地和简易栏杆围成的观水台。湖中有好几只鸭子样的船,其实更像是小鸭子一样,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游荡着。稍远一些的街心公园,变成了一条两头窄,中间宽的绿色飘带,汽车与其说是在街心公园的两侧通行,不如说是在景区里游览呢。
“你看北边那一片别墅多漂亮,住在里头天天早上对着窗户就能看到马路对面这片树丛和小山,心情该有多好啊,”一个女生对着另一个男生在瞭望台上说道。说话间,她伸出了手指头,朝着那片整齐而又充满欧式风格的别墅群指着。能够拥有一片挨着自己家窗户的公园,确切地说更像是私家大花园,真就是圆了一个居住在翠绿山野中的愿望了。
沿着瞭望台旁边的另外一条起伏不定的小路,我用手拨开密集的草丛,一边确认脚下的小路没有消失,一边朝着矮一些的山坡顶上走去,很快地就看到了露天小房子框架似的建筑坐落在山顶上。然而仔细打量却发现,这其实是一块露天小长廊,虽然比较宽,但山顶的面积毕竟狭小,因此长度很短。简易的木头支架和头顶上横向排列的木条,两条长椅则连接在木头支架的两侧,靠背处围成了栏杆;不过有趣的是,一个人正躺在上面睡大觉,旁边放着一个食品袋,里面是他随时要吃的东西了。也许这里实在是太僻静了吧,以至于很多游人只是注意到了最高的瞭望台,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还藏着一座小长廊。不过在这里能够静静地发呆或者看书,倒也是一种美的享受。
过了露天小长廊,朝向那片面积最大的湖的土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好走一些了,山坡也没有之前那么陡了,不过矮树丛的树叶子倒是变得有些大,叶面上分支众多的纹理看上去更加清晰了,就好像许多条绿色的溪流奔淌在叶子这座平原上。许多片绿得发亮的叶子沿着土道两边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和小湖边的道路交叉在一起。我学着那些小孩的样子,也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直到湖边。正在靠岸的鸭子小船上,两个人奋力地蹬脚踏板,于是鸭子小船尾端激荡起了一层层的浪花。
“真过瘾啊,这小湖的面积也挺大嘛,蹬了一圈也得半天呢,”刚上岸的男生意犹未尽地说。
我终于有些精疲力尽了,坐在湖边的木板缓台上,用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不一会儿,便进入轻飘飘的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又觉得周围不远处的公园,似乎都沉淀在我的记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