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丝绸里的秘密
铁牢重又暗了下来,三人步履声消失后,王玄策先开了口:“公主身上不便,便由王某发问,公主作答,如何?”少女方说完,波斯公主便点点头。
“将公主囚于此处,并暗算我们的人,是什么人?”王玄策沉吟片刻道。
波斯公主未动手指,只看了看那高丽少女。那少女恨声道:“突厥女人,高昌王妃、我们的仇敌;汉地妇人,主谋之人,你们的仇敌。”
“我们的仇敌?”王玄策目光转向那少女,“她可曾说过些什么?”
“那条毒蛇、嗓音、也有毒,”少女厌恶地摇了摇头,又接道,“她们、在等人、她的头人。”
王玄策转向公主,嗓音已很沉重:“临行前,唐家主人特令王某先寻公主,谓有事相托,且于此番西行极紧要。然而我等方入西州,这趟行程的消息已走漏了出去,便连与公主之约,竟也为歹人所知,”他顿了顿,目光自公主盯向她身边的侍女,沉下一口气,也许是公主的身边被人收买,也许是主家为公主安排的那些接头人……无论如何,前路已是不可测。”
少女说完,公主面色平静如常,缓缓点点头。
“王某受命西行,将所携之物,交予波斯王子。宫中主事人只交待,此物关乎波斯国运与西域大局。”王玄策低声接道,“但以王某之见,此番远使西域,不同寻常,先是乔装‘商队’,又限定时日,今日又有人设下这般杀局,恐怕牵连极大。公主若能点拨一二,或能指点迷津,或将有所护佑,王某先行拜谢!”说完,王玄策坐直上身,深深一拜。
波斯公主垂下眼皮,似在沉思,良久,方转向那高丽少女,伸出了三根手指。
“此事、仍有、三个、关键。”那少女缓缓道,“公主、正要、交予、你们。”
王玄策眼中放出了光,那少女看着公主指尖轻划,接道:“第一件、乃是一物、须由你们、带去、交予、我弟弟。”
王玄策一愣,顿了片刻,又道,“莫非,公主手里仍有些别的秘密,须由我们带给王子?”
波斯公主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手指点动间,却听少女道:“交予我弟弟的圣物、已分了六份,唐家主人、未明言么?”见王玄策阴沉着脸摇摇头,少女接道,“唐家一份、高昌一份、龟兹一份、于阗一份、疏勒一份、康国一份。寻齐六份、带去大夏、方是两国之约。”
那少女慢慢吐出字词,王玄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旁杜巨源面上也似凝了一层霜。半晌,王玄策紧紧看着少女,道:“龟兹、于阗、疏勒、康国,自古西域大国,各跨数百里绿洲,如何去寻那尺寸之物?”
少女话音方落,“嘎哒”一声,波斯公主的指尖在泥板边沿一拨,那板子的薄边竟裂了开来。
王玄策目光一动,却见少女走过去将手指从那缝隙中抠了进去,不一会儿,竟抠摸出了一张约五寸见方的羊皮纸,火光中微微泛黄。
“皮纸中、有线索、指引、你们,”少女说得更急促,“找寻、四份、秘密”。
她说得模糊,王玄策与杜巨源却好像听懂了,四道目光牢牢钉在那张羊皮纸上。羊皮纸上的四处小图像是星盘上那些难解的符号。好半日,杜巨源方轻叹一声,道:“不知王公看出了几条线索?”
王玄策看了许久,苦笑一声,“无论如何,我们计划中的下一个目的地原本也是龟兹,还有些时间破解。”
“王公可知这圣物究为何物?”杜巨源忽蹙眉问道。
“主家只交了我那个箱子。”王玄策的神情又沉重下去。
“如此,即令寻到那地方,只怕也识不出那秘密,”杜巨源缓缓道,“况且那萧萧已知道了哪个箱子藏了秘密,恐怕只有开箱另藏。”
王玄策沉思半晌,忽冲着波斯公主拱手道:“王某背负两国之托,甘蹈死地,以不辱使命。只是今日已是十月十一,只有五十日不到,四地散布于瀚海雪岭间,且‘商队’已遭歹人觊觎,公主若不能明示这秘密,只怕……王玄策成败安危事小,误了唐家与波斯之约事大!”
却见高丽少女向公主递了个眼神,公主会意点头,少女便道:“二位、请闭目。”
二人低头合眼,“悉悉簌簌”一阵丝帛声后,却听少女道:“此是、高昌份。”二人睁开眼,却见那少女双手极小心地捧着一大片丝绸,竟如冰面般光洁,火焰下流光溢彩,比先前那张羊皮纸还宽大些,却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王玄策目露惊异,略抬了眼,见少女的翻领略略敞开,透出一抹艳光。他便垂了头,接过那片丝绸,展开一看,便知是一整匹丝绸画布中撕下,而原来那匹丝绸必有数尺长宽。
方一过眼,杜巨源已神情耸动,“这冰蚕丝已是极品,看这绸画的技法、用色,定出自巨匠之手,整匹丝绸,可谓世所罕见,价值连城!”
“只怕这丝绸中的秘密,价值更惊人!”王玄策却沉住了气。
“看来我们这一路,就像带着一个腥味极重的诱饵,游于深海,”杜巨源苦笑了一声,“而此时已招来了一些恶鲨海怪。”
“诱饵……”王玄策愣了片刻,若有所悟,沉思片刻,又道,“水道里的吐蕃蛙人……”
杜巨源点点头,“恐怕也是冲着这口箱子。”
王玄策不言语了,又将目光移向丝绸,那绸布上画着两条丰美白皙的手臂,一手端碗,一手举权杖,手臂间垂下淡红彩带,其上缀了数十颗明珠,银光闪闪。手臂连肩膀处已被撕去,只可见一小圈饰着耀目宝石的银项圈。细看下,绸面上有些斑驳,看来年头已不短,只色泽仍秾丽鲜亮。
波斯公主看着他二人,又转向那高丽少女,点点头。那少女便缓缓道:“王公、可将、唐家主人、那份、取出。”
王玄策踟蹰片刻,便自腰间蹀躞带上,解下一个小囊,囊中又取出一把银锁钥,行至门边,俯下身,“咔塔”一声,将那个榆木箱子解了锁。